“长安,松手,下来。”姐姐蹑手蹑脚的把小马拴在一片棚子里,混在猪羊中,牵着自己,绕过正门,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门儿。他“听”的见,近处有刀切斧砍声,女人们小声的议论哪个厨子今天手松多做了半篮子梅花酥,男人们粗声粗气的烧火,搬运,还有没听过的噼里啪啦声,咕嘟咕嘟声……没听过的声音幻化为一个从未见过的新奇世界,小男孩儿止住哭泣,微微抽着气,侧身“听”着。
姐姐把袍子角卷到腰间,后退几步,猛的一脚踹开眼前的门,却只见一道缝隙,她回头对着男孩:“长安,帮忙!”
待两个小人儿顺着门缝钻进来,眼前的一幕把他惊呆了,厚重的石门后面,粗狂的木楼梯盘旋而下,巨大的,精巧的,白瓷的,瓦罐的,各色酒瓮堆满了这里,是膳房的酒窖。
“长安,你再听?”姐姐把他按在几个大酒瓮中间,笑眯眯的指了指耳朵。
声音,声音不见了!
那从出生起就纠缠不休的声音,吵闹诟骂的,矫揉造作的,一群人的,几个人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忽的全都消失了,此间甚至连风声都没有,那些把自己惊扰撕扯的声音都不见了。
眼泪再次唰的流下来。
“你可别哭了!我把宫里翻了底朝天才找到这么一处好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多久会找来,你先好好呆一会,我不说话,就在楼梯那等你,好不好?”姐姐白嫩的小手捋着男孩跑散了发髻。
男孩却紧紧的抱着她,“扑通,扑通……”这是姐姐的心跳吧,第一次有一个声音,不令人厌烦,男孩闭着眼睛,小小的脑袋搭在姐姐的肩膀上,听着安心的心跳声,睡着了。
姐姐一愣,索性坐下来,抚摸着他瘦骨嶙峋的脊背,长安,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太子生下来就瘦弱,夜夜啼哭,直到能开口,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一个震惊帝后,彻夜难眠的事实,他后背听得见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一处房间,一座宫殿,甚至远至前朝,声音,就是他的噩梦。
太医院迟医令诊治了很久,终于在皇家密辛里找到了线索,八百年前那个本该尊贵无比的小皇子,taizu唯一的儿子,就是因为生来在第三、四块脊骨上长了一只耳朵,被定为异人,一朝定罪,发配西洲,未足月的婴儿,出京半个月就夭折了,而史书上却只有草草的一笔,月余夭折。本朝的小太子,同样的位置上,竟然有一块耳朵形状的红色胎记。
再后来,迟医令自求净身,留在宫中专门侍奉太子,再也没有踏出宫门一步。
太子虽然羸弱,却在磕磕绊绊中,哭哭唧唧的长大,小名,长安。
怀里的弟弟就是长安小太子,李醉抱着他,熟练的安抚着,从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起,她就从他惊恐的眼睛里看到了依赖,信任,温情。
这座宫城里,人人看她是郡主,陛下的内侄女,晁家这辈儿唯一的血脉……唯有眼前的孩子,看她是姐姐,手足至亲,血脉羁绊。
冻僵了的李寿,脑中最后一幕就是黑洞洞的酒窖中,姐姐抱着他,安睡。岸上的车轱辘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低声:“少爷,就是这,程小侯爷约定的地方,但没人?”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下水!”
黎明前,宫墙外的御河旁,一辆清早送菜的板车,带着斗笠的车夫焦急的看着水里,转瞬一个健硕的身影跃出水面,手里托着一具小小的佝偻的躯体。
匆匆离去的菜车里,李寿颤抖着,他活了。
黑洞洞的不只是酒窖,三千里之外,他姐姐正在在一处越深越宽敞的洞穴中潜行。
会听打头阵,小武次位,警惕着看着四周有没有什么机关暗器,李醉手里拿着火折子,孟回紧随,阚剑宝剑出鞘,侧身快步,紧盯着身后的一片漆黑。
洞穴深处竟然是石阶铺地,从不过半米宽逐渐展开,五人并行都不显得拥挤。
会听走走停停,忽的一个手势,众人停下脚步,他趴在地上,一只手手掌紧紧贴在石阶地面,侧头,耳朵紧贴在手背上,闷声滚动,看来已经是湖底了,然而,间歇的“滴答,滴答……”是水声?
“柿树见到墓室另一头有半侧坍塌,因此墓葬物品才随着水流冲上了湖边,我们,向水声去。”
孟回抬头望向深不见头的墓道,她从不怕黑暗,地狱来者何惧生死,只是现在,有了一定要活下去的人在身边,竟然开始隐隐的期待光明,说来好笑,她的目光却还是在李醉的身上顿了顿。
墓道止于一扇拱形小门之前,无锁无着,纹丝不动,会听回头:“门后面是空的,酒园的正堂大小,高约九尺,里面有东西。”
小武上前,沿着拱门缝隙摸了许久。
“有办法吗?”李醉伸手摸着拱门,凉却不冰,也不潮湿。
小武头也不抬:“有!”
众人看他打开小包袱,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石片,从下到上在门上挪动,直到门右上某处,啪的一声,黑色石片紧紧的粘在了门上。
“这儿!”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