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抓住杀死先皇的凶手!”桑德尔一声令下,尤尔斯立即被内卫层层包围起来。
温柔刀啊,伤人最痛。
尤尔斯的双手颤抖起来,他后退几步,不肯接受地摇着头。
“回家?”尤尔斯愣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在哪儿。”
她从此学会了安静地接受离别。
一天晚上,深夜十分,偶然醒来的伊娃听见男主人在客厅对妻子低声说:“……那孩子是龙。”
他挥出一个光波,突围,然后张开无形的翅膀,极速飞向他来时的山头。
第一次是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条好心的母龙在各处抚养失去父母的龙族幼崽——只收养有精灵的祝福的。小小的她想办法混了进去,可惜没过半年就被发觉,被要求离开的那天她哭着央求,眼泪鼻涕抹了一脸,然而母龙只是一直淡淡地摇头,她于是尖叫着发脾气、哭喊,用一切她能做到的事来宣泄她的不甘,最后只被给予了一个眼神“看,脾气这么差的孩子,让她离开果然是对的。”
她低低笑了——他肯定不知道白蔷薇的话语是纯洁的爱情,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送她的。她想不明白他送花的原因。
说起这一路走来的艰险孤独,她一直都觉得,大概是自己天生不值得别人的爱,如今她恍然地眨眨眼,看着那一束白蔷薇,靠在展柜旁边的墙上。
“不、她在哪?”尤尔斯没时间跟他辩,急急问道。
但是她不在乎。总是有那么些念想,比活着本身更重要。
桑德尔没有说话,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哈哈,是的。昨天她讲给尤尔斯听的只是故事的一半。
尤尔斯踉跄着降落在地面时,遍野的血污正在被清理。魁梧的蓝眸男性站在旁边出神,在看见尤尔斯来时,他露出一抹厌恶的神情:“叛徒,你是怕伊娃死不了,再来补刀的?”
她一生经历过三次刻骨铭心的离别。
“哈……”她笑着摇摇头,收回了手,走向小屋。她不知道他昨天的顺从是为什么,也许是他迷惑她的计策,也许是他伤害她的补偿。
犹豫一下,女主人露出一个笑容:“不会的,小伊娃,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她打开冰箱,看见里面塞满了食物,打开衣柜,发现新增了好多春夏秋冬的衣服。
她靠着墙,身体缓缓滑落到地面。刚才恢复的那一点魔力因为瞬移而消耗干净。她知道如果自己再继续维持人形和这些植物的生机的话,会很快因为魔力枯竭而死。
所以说,哀莫大于心死,不是的。
她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尤尔斯反应了两三秒,随后疯癫地大叫:“不,不可能——她那么强,怎么可能被战阁……”
“好好活着”。
半个月过去,她吃空了冰箱。天气入了秋,她固执地用魔力将一切留在他们还在的那个夏天。她把屋子整理得干干净净
但无所谓了,她甘之如饴。
伊娃几乎立刻惊醒了,一种被抛弃的预感冰冷了她的四肢,第二天早上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他们:“爸爸妈妈,你们会离开我吗?”
第二次,是这间屋子的主人离开的时候。
他骗了她,背叛她,离开她,甚至也许还想杀死她,她想他大概是恨她的。可是,如果这样,他又没什么要送她这束白蔷薇?昨天,他又为什么会那么痛苦地流泪?
“不、不可能。”尤尔斯的眼中布满血丝,低吼:“给我让开!”
……哀莫大于心不死。
她信以为真,直到两三天后,她一人在屋子里醒来。她本来没有多想,直到她看见桌子上一张纸条——
也许他也曾犹豫过,也曾纠结过,只是,比起和她在一起,他终究选择了更好的生活。
她推开门。除了门口有些泥土与血污证明他来过,这里几乎与往常别无二致。杂物室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依然那么整齐,中间的一大束白蔷薇最为惹眼。这是他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她把花束拿下来放在眼前。
宛如一痛冰水泼下,她一动不动。她跟着夫妇两人学会了人族语言,可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要是自己看不懂就好了。
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怎么也不肯相信。
“她没有被战阁杀死。”桑德尔残忍地抬眸看向他,“屠龙的勇者,是你把她杀死了。”
她并不是不值得——她只是,没那么值得。
雷霆巨龙沉默两秒,决定让他知道自己行为的恶果:“她回家了。”
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为了离开她,竟然连屋子都不要了。既然不想跟她一起生活,把她赶出去不就好了!为什么又要有这个祝福的纸条,为什么又要给她买这么多新衣服,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爱她在意她,又将她抛弃!?
伊娃有些自嘲地笑了两声,嘴中尝到了些许咸味,她后知后觉地抹了一下脸颊,发现,那竟然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