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没有用。
鬼舞辻无惨依旧岿然不动, 甚至, 脖颈上一丝砍伤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为什么?我明明砍中了……”
鬼舞辻无惨手指擒住刀刃,轻易将其夺过来,折成数段,面无表情睨向她, 梅红色的猫儿眼瞳中闪过一丝愠色,冷嗤:“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将那些臭虫放在眼里?即使他们拼劲全力,也不可能对我造成伤害, 唯一会能杀掉我的,只有阳光。”
难以言喻的绝望,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吞没修罗。
她身体摇摇欲坠,强打起精神,看了看被随意弃之一旁的刀子,又望了望讥诮讽刺的鬼舞辻无惨,沉重的窒息感让她无法喘过气,只感到眼前一黑,再次失去意识。
等修罗再次醒来,又是一个星河漫天的夜。
鬼舞辻无惨抱着她,捏着她下巴,示意她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城池。
“还认得那是什么地方吗?”他问。
即使相隔数里,即使已经有数十年余年未曾回去,可修罗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一色城。
是她跟母亲生活过的一色城。
修罗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掐入身边之人的手臂里,声音不停发抖:“……你想做什么?”
“这就要问你了。”
鬼舞辻无惨漫不经心道,“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那么抗拒变成鬼,甚至,宁愿杀掉那个男人,也不愿意让他以鬼的身份活着。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无尽的生命,这是神明才会给予的恩赐!”
“而那个男人,胆大包天地与产屋敷一族勾连,袭击了我,我本应该将他们彻底铲除,权做震慑。可我看在你知趣的份上,原谅了他的冒犯,并赐予他血液,让他变得更完美。”
“你为什么不感激我?”
修罗难以置信盯着他,像是看见了无法理解的东西。
鬼舞辻无惨用同样的目光俯视着她。
最后,是修罗先退步了。
她从无法言喻的惶惶中回过神,放弃再做无用功,上前抱住他,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哑声道:“有哉,我很感激你,但我真的不需要。我不需要亲人的陪伴,更不希望他们得到你的恩赐,有哉,我有你就够了。”
鬼舞辻无惨并没有那么好糊弄:“谎话,你在恨我。”
甚至,对他出了手。
修罗瑟缩一下,更紧抱住他,连连摇头:“没有!我没有恨你,我只是……只是无法接受自己的亲人成为食人的鬼,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们能作为人类好好活下去,直到寿终……我只是在恨自己,恨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
鬼舞辻无惨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微微颔首,掌心顺着修罗的发:“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么就让他们庸庸碌碌的活下去罢。”
修罗刚要松口气,就被他捏住下巴:“修罗,不要成为产屋敷那样的疯子。家人被杀又怎样呢?只要自己能幸运地活下去就好了。”
那双梅红色的猫儿眼瞳直直看向修罗眼底,似乎要将自己的意志传递到她心里,“死在我手里,其实跟遭遇天灾没什么两样,根本不必去深究。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了。只有看不清事实的疯子,才会孜孜不倦向我来复仇。”
“你说,是吗?”
修罗怔愣许久,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点头:“没错。”
鬼舞辻无惨心满意足地笑了,拢着她:“不愧是我的同类。”
之后,二人重归于好。
鬼舞辻无惨很满意重新恢复乖巧温驯的修罗,那种仇视的、愚蠢的目光,完全不应该出现在她眼里。
时如流水,转眼间,又是百年。
修罗见证了一茬又一茬的猎鬼人,他们家破人亡,他们满怀仇恨,他们奋不顾身,他们凄惨死去……就当她快要习惯这种生活时,有妖怪找上了她。
是的。
是找她,而不是找鬼舞辻无惨。
修罗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怔忡许久。
夏日如火。
那人容貌俊美,气质矜贵,澄澈的阳光倾泻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眩目的光晕,高洁神圣的让人移不开眼
单单就容貌来说,修罗倒不至于看愣神,主要是他银发、金瞳、脸上生妖纹,都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思量间,久远的记忆浮现脑海……
修罗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斟酌道:“您是犬大将的儿子吗?”
那人面无表情看向她,扫过来的金瞳里有种令人难堪的敏锐:“你真是狠狠丢了父亲大人的脸。”
她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柔弱的人类。
这幅温驯柔弱的姿态,让杀生丸本能不适。
他就是觉得,哪怕身体里只流着一半父亲大人的血液,她也不应该这么弱小。
修罗略有些不自在,抿唇,垂下头安静笑着,并没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