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目前事态变化,清远没有理由需要圣果,君墨白也没理由去丹灵州。
但他就是去了,去了七天七夜,取回了圣果,也带回了一身伤。
清远喉结上下滚了滚,斟酌了会用词后开口道:“师尊抱你回来的时候,你两全身都是血。把大家吓了一跳,后来师伯们请医仙给你诊治,帖子送出一个月后医仙才提着药箱爬上了山门。”清远观察着斐玉尘神色,见他没有太激动,于是接着道:“诊治结果就是没有圣果你醒不来,师尊听了诊断后立刻就要动身前往丹灵州。师尊自己都一身的伤,大师伯自然不肯,天天蹲在门口防师尊。月前,师尊修为恢复了七七八八,大师伯一个不注意,让师尊跑了。”
说罢舔了舔唇角,又补一句:“师尊叮嘱说若是师兄你醒了,让我们不要把这事告诉你。所以我……”
清远这孩子被养得实诚了些,先前和斐玉尘联手骗天道这事,还是斐玉尘在识海内一点一点教他的。
如今让他来照看斐玉尘,哪里能瞒得过,才开口就被斐玉尘发现不对,问了个七七八八。
话说到后头清远脑袋就越往下垂,声音也越来越小,小到后来都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
他嘟囔着将话说完,接着抬起头看了斐玉尘一眼,又很快低了回去。
只扯着被褥一角,轻声道:“师兄你刚醒,不能想太多。师尊那边有师伯和医仙在,肯定没事的。”
话说到后头,十分心虚。
君墨白回来那日,就是医仙也都频频摇头,若非他强撑着一口气,估计早就不行了。
但这话清远不敢和斐玉尘说,生怕斐玉尘一个激动直接晕死过去,即便斐玉尘接受良好,肯定也会下床去寻君墨白。
不论是哪种反应,都不是大家想看到的。
于是清远努力挤出一丝笑,抬头冲斐玉尘道:“师兄不必太担心,等过几天你身子好了,我们再去师伯那找师尊。”
斐玉尘盯着清远,眼里神色莫名,也不知信了几分。
清远的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斐玉尘不愿意,现在就要去找君墨白,那可就难办了。
好在斐玉尘看了好一会以后,松口道:“也好,麻烦师弟给我弄点吃的,躺太久,有点饿了。”
清远单纯,只当斐玉尘躺太久真饿了,遂抬手拍了拍胸脯应:“师兄等着。”
等清远出了院子,斐玉尘拿过床边的衣袍,掀开被褥随意一套,转身出了房间。
许久没有呼吸新鲜空气,夜里的冷风带着花草清香席卷过鼻尖。
天上一轮弯月将远方照亮,斐玉尘紧了紧身上的薄衣,脚点飞叶往楚之秋院子掠去。
太久没有掌控身体,短短两峰的距离就让斐玉尘头上沁出一层薄汗。他抬手擦了擦额头,抬眼往楚之秋院子看去。
楚之秋喜高木,他所在的峰头种了不少梧桐树,白日里看着郁郁葱葱,到了夜里,月光被梧桐叶挡住,瞧着倒是有几分森然。
屋里灯光的亮光透过层层梧桐叶,落入斐玉尘眼中。
方才来的时候心急火燎,这会只隔了几株梧桐树反倒有些怯懦。
心底像是有片羽毛在轻轻刮搜着,刺激着斐玉尘敏感的内心。
隔着梧桐叶,隔着一堵墙,斐玉尘抬手覆在心口处问自己:“能去吗?”
能去吗?
他站在梧桐树下,敛眸沉思。
夜风吹过树稍,发出“沙沙”声响,皎洁的月光以刁钻的角度穿过梧桐叶落在斐玉尘微抬起的手背上。
月华凉如水。
斐玉尘回过神,坚定地抬步走了过去。
他穿过两旁长着野草的大道,细软布料擦过花草,晚间露水将他衣摆打湿。
他一步接一步地往前走,百米不到的路,硬生生走了许久,走得那样慢,那样坚定。
他挟着一腔热意,满满思念,带着冬日冷风,夜间露水和天上弯月洒下的清冷光辉,怀抱千万情绪去见他的心上人。
推门时传出的声响将屋里人惊动,楚之秋回过身看了他一眼。
双目对视,楚之秋愣了愣,随后眼底蔓上重重喜意。
他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抬手拍了拍斐玉尘肩膀,只字未说走了出去。
屋里点着君墨白最喜欢的熏香,闻起来十分淡雅。
是久违的气味。
从门口到床边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斐玉尘愣是盯着屋里的摆设看了许久,都没能抬脚迈出第一步。
冷风从没关紧的门扉处渗入,里屋的人像是十分虚弱,冷风灌入,咳嗽出声。
斐玉尘回过神,抬手将门关紧,接着三步作两步走了进去。
实木床上,床帘用细绳扎起挂在床两侧,绵软厚重的被褥中堪堪露出君墨白苍白的一张脸,一头乌发散在耳后,显脸小的同时也衬得脸色不健康的白。
斐玉尘抬手将君墨白耳旁碎发拨了拨,矮身坐到了床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