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先生忽然朝白栎笑道:“白姑娘,因不知你口味,所以叫厨里多做了几个菜,白姑娘若都不满意,这会儿再点几个,也还来得及。”
白栎忙推辞道:“宁先生客气了,白栎不挑的。只要是吴越家常,白栎都喜欢吃。”
蟹粉炖蛋,花雕醉鸡,红烧鮰鱼,草头圈子,糯米老甲,糖醋小排,四喜烤麸……
“这……”
虽然已经吃过了午膳,但乍一看到这满桌的佳肴,白栎还是禁不住流下了口水。
“先生啊,你居然叫了这么多菜,这会不会太丰盛了一点?”兰舟苦笑着说出了白栎心中所想。
宁先生淡然道:“这不是为了欢迎两位新来的姑娘么,难道还要学往日的两道清粥小菜打发过去?白姑娘,姜姑娘,不必客气,想吃哪个,只管夹起。”
白栎应承着,可在那么几位漂亮姐姐跟前,还是露了怯,只敢夹自己眼前的那盘草头圈子。
坐在白栎右边的沁微,收到宁先生的眼神示意后,偷偷给白栎碗里添了几片醉鸡。
因为肚子已然很撑了,实在吃不了太多,傻坐着又嫌得很没礼貌,白栎便找些话与宁先生闲聊:“先生,白栎有几个小问题想向你请教呢。”
“白姑娘请说。”
“为什么我们要叫如意楼?如意,不是搔痒痒的东西么?”
据宋人吴曾《能改斋漫录》所说,如意者,古人爪杖也,或骨角竹木削作手指爪,柄可长三尺许,或脊有痒,手不到,用以搔爪,如人之意。这种搔痒痒儿的工具,在南方被称之为“不求人”,北方人则叫作“老头乐”。
宁先生含笑道:“市井上确是把搔痒爪子称作如意,但如意不只有此意。如意,多为玉如意,自魏晋始,文人雅士咏诗作赋时常作节拍玩器。有诗云:腕动苕花玉,衫随如意风。我们如意楼取的如意,是这个意思。”
“噢,原来如意是这样清雅的玩器。所以,我们如意楼的主要客人,都是文人雅士了?”
“像熙春楼、丰乐楼那样的大酒楼,主打名酒名姬,吸引的也多是商贾大户,官宦名流。我们如意楼较之清雅许多,不供歌姬舞姬,所以也只有些读书人喜欢来。”
“原来如此。”
沁微补充道:“所以说啊,你爹爹那么担心你来了我们如意楼会学坏,就是对我们大大的误会。”
白栎愧疚道:“我爹爹就是个迂腐的老家伙,什么都不懂,就爱凭自己想象自说自话。咱如意楼这么好,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同他说说,叫他去了这些误解。”
一席闲话说尽,菜肴也吃尽了。
其实,白栎饭量本不小,但毕竟已用过了,所以这餐只吃了半碟草头圈子和几片醉鸡。沁微和兰舟吃得不多,几个米团子下肚就收筷了。宁先生饭量更小,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
那么这桌菜是被吃光的呢?
三束目光嚓嚓嚓地投向姜墨兰。
罪魁祸首,竟然是她?
那样窈窕多姿的身段,怎么吃得下这么多菜的?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无论吃多少都吃不胖的殊人异士?
姜墨兰毫不介意白栎等人的打量,还在拿筷子挑着鱼头残存的几片小肉,似乎还远远没有吃饱。
宁先生面上虽无动静,心内也不免开始暗叹:“看来往后,每餐都得下这么多道菜了……”
第8章 花满庭
敛席后,白栎又赖皮地拉宁珝说了半天闲话,直到姜墨兰竖起书本说要上课后,白栎才不舍地去布置从家里搬来的花栽。
“海棠放香远堂,木香放清深堂,水仙放棋室,芍药放参月阁……”
在沁微的引导和安排下,白栎终于把如意楼走了个遍。
她以前从来没有进过这样大的茶楼,最多只能在外置厅买些手提小礼,这逛了一大圈后才发现,原来茶楼的趣味甚为丰富。
饮茶,只是最基础的一项。
在映波厅里,你可以听乐师唱弦歌,也可以找那些游散的术士占卜问字。
在玉质轩里,你可以邀朋呼友,投壶鸣琴。
香远堂是听老者说书演史的地方。
清深堂是士子斗茶赛画的地方。
只要你有钱,有才艺,在如意楼里就决不会有一刻钟的闲暇。
因为这儿实在是太热闹,太丰富了!
白栎越来越认定爹爹的那些担忧全是哄骗她的。
“我真是太喜欢如意楼了!这里才最能显示得出我们临安的富贵繁荣!”
直到夜灯初上,白栎才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午后时,楼里是只有几个童仆为客人换茶沏水的,然申时一过,童仆都散去了后厨,换成了二十四位新妆靓衣的茶女,各个争妍卖笑、摇荡心目,陪在客人身边,比花儿还艳,比蝴蝶还浪。
“这……”白栎蹙眉道:“沁微姐姐,先生不是说我们这儿同酒楼不一样,没有歌姬舞姬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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