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心疼女儿,白氏整理好床铺,走过来接过宿知袖擦着湿发的布巾,自上而下一点一点地拭去水珠,动作轻柔徐缓,松松地按摩着头皮,一阵倦意涌上心头,宿知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等她回过神来,洗得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早已钻进了被窝,小脸一半掩在被衾下,眸子晶亮地瞧着她,宿知袖忍不住头疼了起来。
“你起来……”去别屋睡……
宿知袖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见白日里怯生生的小姑娘眨着星眸,声音软软糯糯的:“袖袖姐姐快过来,小七替你把被窝暖好啦……”
对上小七依赖的眼神,宿知袖有些不自在,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然躺于床上了,上方的被子由一双小手盖得严严实实的,旁边一个散发着暖意的小身子紧紧依偎着自己。
小姑娘脑袋在她肩头蹭了蹭,努力将脑袋缩进被中,听上去有些发闷的声音传来:“小七睡啦,袖袖姐姐晚安~”
不知是不是奔波了一日早已疲惫了,小姑娘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似是睡着了。
卧房内安静了下来,宿知袖侧头瞧她一眼,叹了口气。
罢了,换屋的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宿知袖掖了掖小姑娘那侧的被角,方才阖上双目。
—
天幕漆黑如墨,不见半点星光。
即便天色如此,却也丝毫不影响夜间出行的人在外面行走,只听得零星一点窸窣响动,行人过境后,林间又重归平静。
柳家村的一处小院内,灯火彻夜而明。
昏黄的烛光微晃,映照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捻着一张信封在细细把玩的景象,小院的住客身形随意斜靠在竹椅上,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外忽地响起两声轻叩。
宋一看向稳稳坐在竹椅上的人,试探道:“主子,外面的人……”
几息后,男子面上沉色尽敛,挑眉一笑,珠落玉盘一般的声音响起:“快请吧。”
很快便见一个穿着粗衣的精瘦男人跟在宋一身后进来,来人声音洪亮,垂了垂手道:“见过宋公子。”
宋惊羽点了点头,“辛苦了。不知长公主差遣你来为了何事?”
显然,他今夜熬到此时,便是为了等当日在山庄离去时李统领悄悄对他说的口信。
李统领对长公主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因为私事嘱咐他,为此只可能是长公主有话要吩咐自己。
来人没忍住,借着呈上信件的间隙抬头瞧了眼这位京城有名的纨绔公子哥,没想到对方竟一下子猜透了长公主的旨意。他嘴上仍是恭恭敬敬道:“长公主的意思都在信中,公子一看便知。”
一把撕开火漆,宋惊羽展平信件,细细读了起来。
祝平襄垂着手立在一边,余光往宋惊羽脸上绕了绕,却是半点看不出对方的心思,心里不由一哂。
长公主到底眼力不凡,虽多年不在京城却对京中人事了如指掌,就连这位在世人眼中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的底细,长公主也一清二楚。瞧着这位身上的气势,便是比如今的京城第一公子沈嘉奕也不差什么。
倒是世人都看走了眼,竟是将珍珠作了鱼目。
此时,宋惊羽指尖摩挲着纸面,嘴角不由地绷直了几分。
长公主的意思很清楚,如今朝中奸佞当道,沆瀣一气,偏圣人又一贯是软和心肠,时常叫那起子小人蒙蔽了去,为此朝中尽是一派乌烟瘴气的景象。
远的不说,几年前战事四起、劳民伤财,圣人怜惜百姓生活困苦,已有了同狄人议和的意思,却被御前的小人几番谗言一哄,为了不堕“圣朝威名”,愣是将战线拉长,边关战火至今未宁。
宋惊羽此前便被长公主招揽过,但他当年少年气盛,只想在禹朝四处好生游历一番,等到了年纪再按亲长的意思继任侍郎府……能够游戏多年再入那囚笼中去,宋惊羽当年以为自己在世家子当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于是婉拒了长公主好意。
而今,他有缘在此处见识了更自由的风景和人,已然不满足于再进“亲长们”为自己设计的笼中去了。
宋惊羽眼睫垂了垂,纤长的大手微微拢起,像是要将什么紧紧握在掌心。
是的,他不甘心了。自己的命运就该自己把握,凭什么任由他们安排。他有自己的心向往之。
不期然想到此时睡梦中的某个人,宋惊羽紧绷的唇角忽地一松,轻洒出几分柔意来。
宋惊羽笑了笑,执笔挥墨,很快成信一封递于一旁的祝平襄,朗然道:“多谢先生千里迢迢送信来,回复惊羽已写在信中了,劳烦先生带回。”
祝平襄从他言语间窥出几分态度,心中一喜,拱了拱手:“某自当不负所托。”
为了不耽误功夫,祝平襄将信揣入怀中直接离开了柳家村。
宋一将院门掩上,回到房中替宋惊羽添了杯茶,满是不解地试探道:“公子之前……分明是不想介入这些事的?”
一手端着杯盏,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