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我委托自己的三件事,谈谈爱不爱的问题,谈谈我的目标,谈谈《唐吉诃德》是怎样创作出来的;然后信中的话题转到谈一名不被允许存在的人,最后以对我服役期的思考而结束。
我吩咐自己两件事:
第一,不能打扰你学习;第二,不能向你告白。
现在我可是个忙人。
我还要做第三件事:不要让你看到我。所有可能会影响你学习的事情我都不让自己去做。
我有时会问我自己:“我爱你吗?”
那时我就知道,我是在进行查岗。我像一个熟悉警备条令的工程兵,勤勉地回答道:
“一号岗,号码520,岗哨位置:书桌前,负责从三楼至五楼为止的三层楼。职责:爱、不见面、不告白,并记住唐吉诃德是怎样造出来的。”
唐吉诃德是在狱中阴差阳错地造出来的。塞万提斯利用这位讽拟性的英雄,不仅让他建立滑稽的功勋,而且让他发出癫狂的演讲。你也知道,目标先生,需要把写好的信分发出去。唐吉诃德收到疯狂这件礼物,小说中再也没有人能成为狂人了。疯癫加睿智才生出唐吉诃德这个典型。
我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但是我看见微微扬起的头颅和一个不锈钢杯子的一端。你正用它来喝水。
我该换个位置了,不能让你看到我。
目标步履轻盈地离去,一路上从未驻足。
她注视着银杏树的粗糙树干,注视着那连片青草,注视着镶着金色花边的灰色水泥马路,就像孩子们注视着天上云丛里漂亮的小小飞机一样。
我也是那样看着楚原的。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如同塞万提斯所言:“太阳已把贫穷的西班牙贵族的脑子融化了,如果他有脑子的话。”
我的头顶正悬着十轮太阳。
我很害怕,我从中知道,怎样创造唐吉诃德。
我创造的唐吉诃德很瘦弱。
没有力量的人将会笑得最响。
面具才会笑得最响。
瞧,我正在书桌前站岗,正在用手去翻书,仿若猫用爪子去碰飞翻的落叶,我就要给我的唐吉诃德脸上再画上一道暗沉的花纹。
有一个驼背的人徘徊在校园里,我和他认识,有几次我们还彼此带错了面具。
当他讲话时,他平静的嗓音会突然间转变成幼儿一样的哭腔。
有一次,那个幼儿被带到了家乡的大街上。因为具备源远流长的幼儿时期,他感到发窘。他拿起竹鞭,当着邻居们的面大哭了起来,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后来他又去学校行起了哭腔,但已经不是当着长辈的面了。
我说的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惧怕,是指在人群里,而不是独处时。他在房间一角蜷缩着,身上系着锁链,一只小猫似的。
这个人叫杰克?格林。
世俗间没有他生存的位置。
揭下面具后的我。
很显然,杰克总把生活写成是人驾驭人的样子。
人能改变人,特别是长辈。
幼儿目前只会发动长辈,可长辈一旦发动就会自己往前走,走着走着就会轧伤幼儿。伦理可完全是件严肃的事情。
对感性的需要和对科学的需要已是融为一体。
曾经有过高低之分,有过时间,有过物质。
现在什么都不存在,金钱主宰着世界。
人们挣了许多钱。
金钱。
金钱走进家门后,开始主宰生活。
“诸民的食粮”已经找到,我们大口大口地吃它。
所有事物中最复杂的食物就是各种钱币,它们游走在大脑里。
怎样让它们为我们服务呢?
是否有此必要呢?
我们最好还是要去制造那些毫无益处、毫无边际,但却是全新的事物。
在艺术中金钱也是不可或缺。
写“巨著”的人,就好像驾驶价值3000万汽车的司机,那汽车被驱动着撞向资本。谈到这类汽车,司机们都说:“它会使你名利双收的。”
许多次,我都在注视着杰克?格林——世俗间不允许存在的人,我在想,他就是一个胆怯的人。
低着头驼着背,畏畏缩缩,看起来像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孩。
你瞧,两条胳膊把大腿抱得紧紧的。
空有一双眼睛棱角分明。
杰克?格林对金钱的态度十分矛盾,既厌恶又依赖,连他本人都无法克服。
我觉得杰克?格林是为了治疗而开始写作的。
“吻火”就是为了治愈。
形象与形象被并排组合在一起,但是艺术家所看到的这些形象却非同寻常,于是治疗失效了,悲伤更长了。
后来,他甚至为动因找到了一个名称。
这个名称就是逃避。
逃避——一门很大的学科,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