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何推开天台的门,倚着门框靠上去。
今天天空阴云密布,呼呼的劲风从梅城的房顶刮过。
他拿出香烟抿入唇齿,用身体挡住风点燃香烟,然后深吸一口,迈步走进风里。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梅城风和日丽。他入职以来请了第一次长假,一共五天。那年五月一号是林怡的婚礼,这个从十八岁就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选择了嫁给一个和她相识不久的男人,苏何却找不到可以责怪她的理由。
他一直工作到四月三十号的深夜,买了一张一号最早飞往云南丽江的机票,回家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就飞了过去。
下了飞机,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丽江古城。
他走入眼睛看到的第一家客栈,要了间客房,进去倒头就睡。睡醒了下楼吃顿饭,接着回去继续睡。他这样睡了四天四夜,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的,被他扔在旅行包的角落里。第五天傍晚,他到机场买了张回城的票飞了回来。
深夜到家之后,他找出手机充上电,看到一条队长发来的短信 “看到回个电话”。
他到现在仍然记得那天队长电话里的声音,干涩而空洞,他记得那晚他们在电话里说的每一个字。
“喂,苏何?”
“是,队长,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明成……没了。”
“明成?没了?” 苏何脑子嗡的一声,震的他眼前发黑。
对方没有回应。
“队长,在吗?”
“在。”
“什么意思,队长?什么没了?”
他僵直地站在沙发边上,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没了。
“昨天有个联合出警,抓捕贩毒团伙,我方牺牲2人,重伤2人。”
队长的声音缓慢而沉重,一字一句击打在苏何身上。
苏何答不出一个字,他僵硬的像座雕像。
“苏何,你明天归队,来见明成最后一面吧。”
说完,队长挂了电话。
苏何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不知这样站了多久,意识到对方已经不在电话那头,他放下手机,跌坐在地板上。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痛哭。懊丧、悔恨、无助、内疚劈头盖脑地砸过来,他抱着头低声抽泣到精疲力尽,彷佛要把这一生,三十年来积攒的所有泪水一次性流尽。
哒哒,哒哒哒。雨点掉落在苏何脚边的水泥地上,落到他的脸上,肩膀上,把他从回忆里拉回到天台。他看着不远处的楼房,慢慢被雨水打湿,房顶和墙面渐渐变为黑色。
他站着没动,雨越下越大,打湿他的头发,沿着发梢滴下,滑过鼻梁,流过唇角,衔在嘴里的小半截香烟早已经熄灭。
“苏队。”
一把黑伞出现在他上方,一凡伸直手臂举着伞,举过苏何的头顶。
“我看到外面下雨了,过了会儿不见你回来,就想上来看看。伞给你,我先下去了。”
一凡把伞柄推向苏何胸口。
苏何接过伞,道: “一起下去吧。”
入夏 4
“我们去风铃酒店。”
下行电梯里,苏何突然做出决定,他按下一楼的按钮。
“苏队你淋湿了,先去擦干换身衣服再走吧。”一凡有点担心。
“我没事。”
苏何用车里的一块小毛巾擦干头发,脱下外套扔到后座,驶向被害人最后出现的酒店。
他们找到周六晚间值班的前台、保安和客房服务员挨个询问。案发当晚在酒店门口值班的保安,提到一些事情引起了苏何的注意。
保安看了监控画面里的吴成,说他记得这个女人。她个子高挑,紧身裙里身材窈窕。那天晚上,她退房走出大堂的时候,还是他给她拉的门。
他看到这个女人走到马路边站了一会儿,像等出租车。后来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慢慢移动到她跟前,司机下车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就坐上副驾驶走了。保安估计那是辆黑车,他说这一带晚上有不少黑车。
苏何问他是否记得那个司机的样貌特征,保安说是个光头,虽然看不清脸,路灯下的光头照地很明显。
苏何的脑神经被什么敲击了一下,他对一凡道:“走,我们回队。”
回程的车上,一凡想起当时在河岸边发现被害人并向警方报案的人也是光头,但是这个城市里光头并不稀有。
她有点疑惑,问道:“苏队,你是想到报案人吗?”
“嗯。”苏何声音冷静,听不出波澜。
“光头,会是个巧合吗?” 一凡注视着苏何的侧脸问。
苏何皱了皱眉头道:“我需要先确认几个信息。”
苏何快步走进办公室来到桌前,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抽出其中的资料。一凡小跑着跟过来,喘着气立在一旁看苏何迅速翻着页面寻找目标信息。
“一凡,找出报案人的询问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