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肚子拉到虚脱,政治拿着一串羊肉伸进火锅里烫,他终于吃到了麻辣的新鲜食物,刚才的痛苦暂时忘到脑后。他这时才注意到一个问题,说道:“等等,这儿怎么只剩你们两个了?其他人呢?”
“你的同事们说领导有事紧急开会,都回去了。”贺珏说。
“那我要不要回去?他们也没跟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郑直说。
“他们说你肠炎犯了,帮你请了假。”陈邦达说。
“唉,真是的,好不容易我请一次客。”郑直说。
“好了,别灰心丧气的,你身边还坐着个大美女呢。”贺珏说。
“美酒和美人,这不就是男人的梦想?”陈邦达说。
“你要吃东西吗?”郑直说着,然后用手指了指嘴巴和火锅,又做了咀嚼和吞咽的动作。
Yuik大概明白他是要自己吃东西。她看到那一锅沸腾的红色液体,上面漂浮着辣椒和红油,心中还是觉得奇怪。那个星球那个国家的人多数习惯吃大工厂流水线生产的各种即食食品,就算是上层阶级宴请客人也多以生食或放凉的熟食为主。
Yuik摇了摇头,表示拒绝,然后拢了拢那件汗臭味外套,沉默地坐着,用余光观察这些吃饭的客人、算账的老板和来回奔走的服务员。贺珏拆了一个小盒子,拿出里面的奶油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细蜡烛,说道:“你说蛋糕又贵又没意思,我们给你买了个小的,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祝你桃花运滚滚而来。”陈邦达说。
“我们唱生日歌。”贺珏说完,两个人开始唱。
郑直觉得三个大老爷们在这种餐厅大堂唱生日歌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加入了。三个人用中文和英文先后唱了一遍。Yuik看到他们幸福而快乐地合唱,还点着古老的蜡制照明工具,应该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但这里是公共场合且曲调欢快,应该是在庆祝什么东西。
Yuik一个字也没听懂,但她试着跟简单的旋律拍手,甚至轻轻跟唱,只是发音奇怪了些,调子有些慢。郑直的英语一向不好,但是“hello”和“happy birthday”还是讲得清楚的。唱完了歌,郑直吹灭了蜡烛。
“你怎么不许愿?”贺珏说。
“不信这个。”他心想:小孩子才会相信许下的愿望会实现,他已经是大人了,一个无聊的大人。
“许嘛,许嘛,比如破除处男身?”陈邦达说。
郑直双手握拳,闭上眼睛,装出一副许愿的样子。他突然发现,他已经满27岁了,在山城市十凤坎区的一家小公司工作五年了,领着死工资,住在小出租屋里,没有多少存款,买不起房,没有事业,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小时候的梦想一个也没有实现。
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呢?成为科学家?成为赛车手、飞行员、警察?还是成为有钱人?郑直已经记不起来幻想过多少种人生,反正肯定是一些看上去很帅而且有面子的职业。郑直没有许愿,睁开了眼睛。
“你真许了破除处男身?”陈邦达说。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郑直说。
“哈哈,你当然和我们不一样,只有你是处男。”陈邦达说。
“兄弟,你到底是怎么遇到她的?我看你也没上街去红灯区。”贺珏说。
郑直不想解释了,干脆用奇怪的音调和发音唱起那段越剧:“天上掉下个林……”
魔音绕梁三日,陈邦达赶紧打断他,说道:“自己人,别开腔。”
“你打算拿她怎么办?送派出所?”贺珏说。
“送派出所的话,他们留我做笔录问东问西怎么办,没什么好处还给自己找麻烦,我明天还要上班。”郑直说。
看着三个人,尤其是郑直,狼吞虎咽,Yuik觉得自己也有点饿了。Yuik从赠送的一盆饭里舀了一碗,尝了尝,至少没有奇怪的味道,也算是勉强填了填肚子。陈邦达递给她一杯冰镇黑啤,Yuik润了润干燥的嘴唇,感觉还不错,但她不太喜欢里面的气泡。
Yuik跟着郑直回到他的出租屋。郑直的老家在农村,父母在小镇上出摊卖烧烤,祖父母在农村老家种地。郑直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说过“将来我要让爸爸妈妈和爷爷婆婆过上好日子”。不过还好,爸爸也没让他的父母过上好日子,妈妈也是。
钱不是最主要的问题,而是他老被念叨“娶媳妇抱孙子,让你爷爷婆婆也能看到曾孙”。郑直想了想,自己的家庭没有什么特别的,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许是拉屎拉多了,或者是酒喝多了,突然开始感慨人生的无趣无用无意义。
这里是三室两厅两卫改造的六室六卫,每个卧室都有一个小厕所,外面是走道、公用厨房和放着洗衣机的小阳台。郑直几乎不跟邻居交谈,只用两把钥匙开大门和小房门,然后进入自己的房间躺尸。
五间屋子租了出去,分别住着一个高中男生和他母亲、两个高中女生、一对大学情侣(他们只在周末的时候过来睡觉)、自己和另一个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