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白色制服的护士带他们来到刘奶奶的房间,刘奶奶躺在床上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头发全白了。
宋醉对变老这个词很陌生,他妈妈在他出生时就死了,老邓在他十六岁时也死了,只有这个对自己好的老太太一天天衰老。
但他并不觉得病床上的老太太难看,在他眼里依然是那个笑眯眯给他做糖葫芦的老太太,依然是那个在他挨打后搂着他的老太太,只是头发变成了雪而已。
宋醉在门口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脑子里都是小时候的画面,在贺山亭的鼓励下走了过去问。
“奶奶你还记得我吗?”
他虽这么问但没抱什么期待,中风后记忆力会衰退,可能连自己的亲人都记不得,怎么会记得邻居家的小孩子。
陪床的护理见状开口:“老人家经常念叨你的名字呢,可惜昨天做了手术今天没有精神,上午孙子孙女们刚走。”
方助理纳闷以老人家的精神状态,能记得宋醉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经常念叨宋醉的名字。
护理向少年介绍着老人在疗养院的生活,说上午精神好会坐轮椅去院子里走走,下午有专门的人按摩,周末孙子孙女会来探望。
每句话都在展示老人生活得有多好,好比有心设计过的台词。
方助理格外不自在,但他望着少年松下来的神情忽然明白了,贺山亭是为了宋醉能没有负担地活着。
谁也不知道老人家到底快不快乐,他知道的是宋醉肯定会因此放下心里的包袱。
方助理直觉抵触贺山亭的做法,像是在少年身边绘制了虚假的画卷。
可那张画卷的笔触又极为温柔,如果世界是黑色的,那我就画个白色的给你。
方助理最终什么也没说,成为了溶在画卷里的人物,他低下头惊讶望见老人费劲摸了摸少年的手。
即便可能不记得少年是谁,但再次见面依然会努力想接近,原来流淌在手间的温度是真的。
*
从疗养院走出来宋醉松了口气,能看到刘奶奶被照顾得好他真的很开心,还好命运没有辜负善良的老人家。
“刘奶奶以前总会给我做吃的,桂花糕、糖葫芦什么都会,我差点问她是不是我亲奶奶。”宋醉不知不觉对贺山亭开口。
“不像老邓天天拿掉色的鸡毛掸子揍人,也是我嫌他腿脚不好跑起来丢人,不然他怎么可能追上我。”
贺山亭静静听着宋醉的话,他没有参与宋醉的童年,所以想多听听少年讲自己的过去,仿佛也能看见年幼的宋醉。
尽管宋醉提到邓老师没句好话,但他知道宋醉对自己的爸爸感情其实很深,宋醉本质上是个淡漠的人,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像个小孩儿。
正如日记本上写的讨厌他,如果真讨厌他根本不会写满一个本子,所以他的小狐狸很喜欢自己的爸爸。
尽管千辛万苦借来钱,亲眼目睹爸爸从天台上绝望跳下,还是很喜欢自己的爸爸。
宋醉说着说着到了车门旁,忽然听到贺山亭让方助理订去山南的机票,他好奇问:“去山南干什么?”
少年想不通贺山亭为什么要去山南,谁知贺山亭慢条斯理开口。
“去看看岳父。”
问题是他们结婚了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要保守古板的老邓要知道他找了个男的肯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毕竟他青春期看个片都被压着写了三个月四书五经。
饶是这样少年的耳朵尖还是红了一点点,他出声纠正:“没结婚见什么岳父。”
贺山亭挑起形状锋利的眉。
“原来你想始乱终弃呀。”
宋醉听到那个呀字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被路上的野猫抱住腿碰瓷了,当着方助理的面他只能捏着鼻子答应。
“去去去。”
如此贺山亭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宋醉后知后觉自己默认了结婚,他要是后悔的话怕是贺山亭会闹着他爸妈负责。
因为早已认定会和对方过一辈子,年纪轻的他对结婚没什么感觉,只是发愁结婚了有人会变本加厉。
宋醉带着对未来的担忧踏上了回山南的旅途,山南虽然修了路但没有建机场,下了飞机他们只能坐车上山。
山路是坡度大的之字形,哪怕坐的是底盘高的越野车也避免不了颠簸。
他自小在山里呆惯了,在车上没有晕车,但贺山亭模样发恹脸色苍白,显然是晕车了。
江城出身的方助理也没好到哪儿去,扒着窗吐得有气无力的,幸好司机有经验带了晕车药,宋醉找出药递给副驾驶位的方助理。
可能是他先把药给了方助理,也可能是贺公主单纯不想吃药,总之男人看也不看他手里的药。
他只能让贺山亭头靠在他腿上,男人枕着他的腿闭上眼,泛金的睫毛在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看起来怪迷惑人的。
宋醉像对方摸他那样摸了摸贺山亭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