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换个话题, 便听明鸢继续道:“既如此,有劳祝公子帮我分析一下,这厮是当真病坏了脑袋还是原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辈,怎的心上人走了没几天, 立时就跑到了谢府别院?”
这一刻,赵浔面上的表情精彩极了,良久,他咬牙道:“其实...”
“其实什么?”
赵浔也说不出其实什么,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兴许是他想错了。
“其实...”他艰难道,“其实昭王殿下也可能不像你想得那么坏。”
明鸢摸了摸下巴,似有所悟:“你是说,他可能只是出于邻里的情谊,是我想多了?”
“不是”两字卡在赵浔喉头,一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过这话题很快被揭过了,明鸢有些吃惊道:“公子,你手中的梅花酒要洒了。”
赵浔稳了稳握杯子的手,只觉心头酸楚。
分别之时,明鸢道:“若有机会,倒是想瞧瞧公子的心上人是何等妙人。”
赵浔笑得分外心酸。
不过回府后,他便顾不上这份心酸了。停云楼传来消息,一日前,沈湛从雍州的住处消失了。
而且他消失了不止一日,近日来,一直有人乔装打扮成他的模样混淆视听,那人乔装得很好,直到昨日才被停云楼的人发现纰漏。
他们失去了沈湛的行踪。
赵浔握着那封密报,良久,忽然问楚三:“今天是何日?”
楚三愣了愣:“八月初三。”
赵浔摩挲着那封密报,良久,沉沉道:“若本王猜得不错,沈湛过几日便要入京了。”
他这话说得分外笃定,楚三道:“可我们安插在京城附近的人没发现沈湛的行踪。”
“他会来的。”
赵浔这话说得分外笃定。
八月十一是他母妃的生辰,十七年过去,沈湛也该来拜祭了。
他的眼角眉梢俱噙着冷意,半晌,极轻地笑了一声。
楚三感受到了自家殿下的杀意。
赵浔垂头瞧着落在书案上的月光:“他多半要给本王带来份大礼,之后大抵也不会再回雍州了。”
想明白这话中之意,楚三陡然一僵,片刻后,目中又露出几分兴奋。
这一日终于要来了。
赵浔在书案边略一摸索,信手打开一个暗格,从里头取出一只锦盒。
他拿着锦盒在手中掂了掂,半晌,目中露出些玩味神色:“本来想再等些时日,不过天意如此,明日拿去给李公公吧。”
第二日,明鸢没遇到赵浔,早膳时分,昭王府的别院没有半点炊烟,画采回来时说别院中已然人去楼空。
明鸢正垂头看一本游记,闻言愣了片刻,淡淡说知道了。
下午时分,谢少傅来了别院,明鸢正在院中修剪花木,瞧见一截玄色袍角,下意识道了句:“把人赶出去。”
谢少傅黑着一张脸咳了一声。
明鸢这才反应过来来者是谢少傅,她站起身来:“阿兄,方才我还以为是...”
谢少傅似笑非笑:“以为是谁?”
明鸢干干笑了笑,将谢少傅让进院中,又道:“阿兄怎的突然来了此处?”
谢少傅屏退了众人,将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这才道:“今日下午,谢府收到圣旨,以莫须有的罪名罢了我的官职,听闻陛下下午病了,这信恐怕是他人代的笔。”
谢少傅说得婉转,明鸢却立时明白了他话中之意。这代笔之人多半是赵浔。
若她没记错,在原书中,两年后赵浔夺权,也是先罢了谢少傅的官职,待到拥立年幼的太子即位后,给谢府赐下一壶鸩酒。
看来一切当真是提前了,而且这次似乎有两方势力,无论最后胜出的是哪方,谢府作为头号皇党,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明鸢思忖片刻,握住谢少傅的手:“阿兄,眼下局势动荡,谢府若要得以保全,决不可掺入争斗之中。”
谢少傅叹口气:“古人有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在其位,谋其职,我享民众的供奉与爱戴,怎可置黎民、置陛下于不顾?”
“可阿兄,今上昏聩,除却费尽心力巩固皇位,便是贪图享乐,去年的涝灾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不出银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民间遍地饿殍,维护这样昏聩的朝廷,便是为天下黎民谋福祉了吗?”
平心而论,其实赵浔当摄政王的那些年,凋敝的民生改善了很多,不同于赵诚,赵浔是一个有所作为的掌权者。
只是立场不同,她站在谢府的立场,自然视他为敌,可民间的百姓却不如此作想,甚至还有民众私下请愿,想让赵浔自己登基为帝。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赵浔拒绝了,直到死,他都始终以摄政王的身份自居,独揽大权,却也没有僭越半步。
谢少傅怔了怔,定定瞧着自家妹妹,良久,沉沉叹了口气。
“你说得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