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被母亲藏到山洞里躲过一劫,天长日久,等不到陆父,母亲开始变得疯癫,将一切罪责都怪到陆浔头上。可却忘记了,他还是个尚不知世的孩童。
再过几年,陆浔的师父,也就是岛上逃过一劫钟爱他母亲的悬忘找到他,带他回陆府,教习他武功,蛰伏于陆家。陆浔自幼高热后便对流光岛的记忆模模糊糊,直到离开长安那日,师父惨死,他才记起一切。
他大半生背负流光岛亡魂的鲜血,许是被幼年被疯子惊吓,每夜噩梦惊醒,都仿若有亡魂在他身侧游走,提醒他刻骨的仇恨,他好似一具行尸走肉,只因仇恨支配,才有资格活于人世。
他回来,便是索命。
“十九年已过,那些人里死了的,我便杀他们的家人,让他们断子绝孙。活着的,我便一刀一刀地活剐,让他们也体会到这种濒死却得不到痛快的滋味…”
陆浔平静的说完,感受到怀中的人不安动了下,他松松手,却依旧没让沈沅看他。
他的目光太过阴鸷,带着杀人后的疯狂快意,任谁见了,都不敢再靠近他这个疯子。
“现在…可以放弃吗?”沈沅极力稳下声,拉着他的手掌放到她的小腹上,“我们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了,就当是为了他好不好?”她可怜兮兮地乞求,“哥哥,好不好?”
十九年已过,那么多人命,即便那些再做过什么恶事,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家人都是无辜…
“王爷,我们也有孩子,如果有人杀了我们的孩子,我该有多痛。你杀了那么多人,万一他们将罪孽都怪罪到我和孩子身上该如何?”
她不想他的双手再染血腥了,因果相报,终究是死结。
陆浔闻言,搭在她腰上的手猛然一僵,心里抽紧了下,终于肯低眼看她,咬咬牙道“嫂嫂又说什么鬼话,我一个人做的恶,即便死后下地狱,也是我一具孤魂去。你和孩子要给我活得好好的。”
沈沅没答,黑乎乎的发顶对他,好一会儿才抬脸,她眼睫上挂着泪,唇角却在笑,一如初见那日温和看他,像极了悲悯的佛。
她是他的佛,是他的救赎,亦是他的永生信仰。
陆浔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喜怒都由她掌控,与她之间,他早就迷失其中,而她却熟视无睹地站在对面,牵扯手里割他心肺的刀。
陆浔忽然竟不敢去看她的眼,手却依旧在牢牢禁锢,不肯放松一寸。
沈沅却追逐他的唇,温柔地抱他,像缠绵悱恻的藤蔓,勾动他的心。
“王爷,如果报仇和我只能选一个,你要哪个?”沈沅问他,眼里亮亮的,一眨不眨盯着陆浔。
陆浔许久的沉默让沈沅的心转凉,眼前稍许模糊,蓦地,她恍然记起那座人间炼狱的枯城。
…
大婚半月仓促举行。
外面锣鼓声响不断,沈沅正坐在喜床上吃酸糕,近日格外喜食酸。
没吃两块,陆浔从外面进来,下人福身出去,沈沅见到他,笑吟吟地捏起一块糕就往他嘴里塞。
陆浔皱眉,也没吐,就着她的手咽下那块糕。
沈沅贴他胸口,从他怀里拿出护身的符纸,得意洋洋地拿到他面前,“王爷,您就是输了还不承认。”
那夜最后,陆浔回她的话是,“为一个人放弃那么多,亏了点儿。”
他却没告诉她,那些该死的人早就死光了。
最后陆浔烧了那柄短刀。
…
沈沅月份渐大,身子却弱得厉害,大多时候都是在昏睡。陆浔在她床头守了一夜,翌日便离开九重阁楼,只留给她一封书信。
流光岛珍宝无数,药材也一样。
陆浔到岛上后,才发现岛上亡魂竟被人立了衣冠冢。
也就是在那里,他见到了磬钊。磬钊离开长安后,答应沈纾永不再回,他便到这里赎罪,为岛上亡魂立下衣冠冢。
陆浔没杀他,他答应过她,不会再滥杀无辜。
晨曦升起之时,陆浔到他幼时和疯子同住的山洞,找到疯子当年种的灵芝草,这草能救她的命。
这一刻,他终究释然。因果相报便是如此,他少年在这的苦楚也不算枉受,若能救她,要他再留五年,十年,哪怕一辈子他都愿意。
…
同年,新帝下位,远安王磬钊登基,摄政王陆浔甩手朝政,做了闲散王爷。重启沈家,召沈莘回长安。
…
一年后
佛音寺
沈沅跪于悲悯佛像前,默默诵经,虔诚乞求。
陆浔杀孽太重,寺中主持不让他进内室,他无所谓地等在外面。
他耳力好,清晰地听到里面人温声诵经低语。
主持问她,“女施主虔诚而忏时日已多,是为何人?”
沈沅沉默了会儿,才轻声启唇,“世间无辜枉死之人。”
“世间无辜枉死之人诸多,女施主纯善诚心而忏,有佛祖相渡,必有福报。”主持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