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魇梦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新的鬼王在心情好的时候,会对自己所认可的“鬼”格外宽容。
比如上弦之陆,堕姬和妓夫太郎。再比如上弦之贰,童磨。
魇梦是知道的, 她总会格外娇纵那些能讨她欢心的鬼。而讨她欢心也很简单——有用就可以了。
所以魇梦还补充了一点,幸福的美梦会消磨人类的意志,让他们对梦境即为现实毫不怀疑,正是有了这样的铺垫,才没有人能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他有着童磨所没有的谨慎,也有着堕姬兄妹所没有的谋略。
但他和那些鬼之间仍有差距,下弦之鬼和上弦之鬼的差距。
哪怕是作为上弦之鬼末位的堕姬兄妹,也有着下弦之鬼难以匹敌的力量。
下弦之壹的魇梦,绝不会满足于永远都待在下弦的位置。所以他总会竭尽所能地抓住每一个机会,就像他从一个普通的鬼爬到了下弦之壹。
阿雀这时候的心情还算好,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说法。”
随口的称赞也是对他的一种认可,主要是最近的一切都过于顺利,不生气的阿雀脾气简直好得不像话。
无论是下属试探性地跪在她面前牵她的手,还是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及她的另一个下属。
在魇梦看来,童磨和她之间的关系,大抵便是她和前鬼王那样的关系。
其实不仅是魇梦,其他的鬼也是这样想的,但他们通常都会克制自己的想法,本能地恐惧着来自血液的威压。
阿雀自认为是一个很有原则且很有底线的鬼王,说好的不和下属搞就真的不搞。不过话虽如此,下属生出某种念头,其实也和她的“平易近人”脱不了干系。
纵容与松懈,会让人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正如堕姬总在心底里说她的坏话,而童磨总在思考她是如何同前鬼王“相爱”,甚至试图复刻这样的感情。
毕竟在童磨看来,阿雀也是没有心的妖怪,但她却能够体会到人类的喜怒哀乐,那必定是因为她有了心爱的人。
童磨也想体验这样的感情。
童磨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魇梦其实没有特意去了解的心思。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如果想要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那么必须更受鬼王的重视。
所以在阿雀提出某个要求的时候,他没有提出半句疑惑或是异议。
哪怕她的要求,就事实而言显然有些怪异了。
“让我看看你的血鬼术吧。”
阿雀是这样对他说的,她说魇梦是她最重视的下属,所以,“来向我证明你存在的价值。”
没有价值的“鬼”没有获得奖励的资格,没有用处的“鬼”连生存的必要都不需要拥有。
魇梦注视着她的眸子,哪怕是血鬼术发动后她也依旧没有闭上眼睛。
作为睡梦之鬼的魇梦,能够利用自己的血鬼术唤醒人类最渴望的梦,以此达到让人类沉浸在美丽的梦境中,从而在现实里陷入沉睡。
这样的能力,即便作用在阿雀身上时,也同样发挥了作用。
区别只在于人类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潜意识会让他们将一切不合理的因素都忽略。而阿雀则是清醒地进入了自己的梦境。
她想,或许这也不失为一种了解自己的方法。
在血鬼术发动之前,阿雀也曾想过自己会梦到什么。或许是被“天”讨伐之前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的生活,也或许是和安倍晴明成为“朋友”,和他一起坐在那条能够看到庭院中樱花盛开的外廊。
认真来说,那些对于阿雀而言,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快乐。
但那些想象到的画面,都没有出现。
——*——
当梦境真实到了一定的地步,那便和现实也没什么区别了。
魇梦的血鬼术无法制造出完整的梦境,只能以梦境的主人为核心,围绕本人生出周围的一切。
阿雀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正好对上了一双红梅色的眸子。
少年有着鸦黑微蜷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束在身后,他披着黑色的外衣,皮肤苍白而又没有血色。
但他又的确有着漂亮俊秀的面容,即便那张脸上满是阴郁的神色。
他总是高兴不起来,眉头深深地蹙起,眸子里泅浸着血一样的红。
阿雀听到了鸟儿啾鸣的声音,那是她自己发出的声音。
或者说,“它”。
是很奇怪的、令她自己也觉得意外的梦。
就算是和无惨有关,阿雀觉得,那也应当是她作为“神代雀”的时候。
那时候的无惨还会用温和儒雅的模样对她露出笑容,会在她远远地跑过来、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抱住她,也会在她伸出手时握着她的手。
「好冷。」
阿雀会将他的手掌拢在自己的掌心里,用自己的体温来捂热它们,虽然这也不过是短暂而又无用的举动。
但她觉得,她应当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