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青年也注视他许久,声线沙哑地叫出这个名字。
比起两个月之前,凌安已经苍白瘦弱得不像他记忆里的模样,重病缠身,几乎毁了他的精神状态,只一双眼睛依旧美而弧度漂亮,眸子黑沉沉的,似乎是疲倦至极。
严汝霏霎时呼吸一滞,仿佛被刀子割着烂肉,疼得滴血,却又不合时宜地心想这人没有把他认错,叫另一个人的名字。
凌安缓缓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病得快死了。”
“是啊,诅咒应验。”
凌安轻轻叹气,氧气面罩蒙上了雾。
严汝霏咬牙:“凭什么你就这么死了,不行。”
“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霏霏。”
“不可能。”
他像是无法接受事实,红了眼圈。
沉默许久,他说:“别这么对我。”
“抱歉。”
凌安看着他。
他对得起林淮雪、陈兰心,其他所有人,分手的前任都给了他能给的物质补偿,对朋友也算真情实意。
他和严汝霏是一笔乱账。
百分之百的感情,他给了林淮雪九十九,剩下的属于严汝霏。
严汝霏想要倾尽所有的,全部的感情。
凌安快死了,被质问,无能为力,即便是在以前,他也永远给不了。
“真的不能治疗?”严汝霏凝视他,与这间病房,“我不相信。”
“在做化疗,存活几率很小。”
“那就是还有机会了,别说丧气话。”
严汝霏沉默下来,默然坐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他又离开病房,独自去联系相关领域的朋友。
他不愿意看着凌安死。
说起来可笑,到了这份上了,他还是爱着这个人。
“我们的事情还没了结,凌安。”凌安看了他许久,没有回答。
之后的三个月,严汝霏长居在A国,动用关系网想方设法争取更顶尖的资料资源,得到的答复大同小异,到了凌安这种程度,积极治疗有机会治愈,也只是有机会而已。
他夜里独自入睡,一想到那种糟糕结局就辗转难眠,生理性地产生应激反应,第二天又若无其事到医院与凌安闲聊。
第二次手术后的情况还算良好。
严汝霏见他醒了,哑着嗓子说:“好好治病。”
凌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沉默。
“我们现在还是婚姻存续关系……”严汝霏坐到他床边,双目紧盯着他,一字一句缓缓说,“我和你的账……慢慢算。”
扎着留置针的,苍白淤青的手背动了一下。
“也可以,你想怎么算都行。”凌安昏沉地应了声,抬手覆在男人手上,轻轻握住了,被反手攥紧。
两人长久地沉默着不语,病房门被陈孟风风火火推开,身后还带着一脸焦虑的尤良、柯一宿。
严汝霏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很冷淡地与后来的两人打招呼。
尤良与柯一宿都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互相对视一眼,说了些关心和安慰的话,很快就离开了病房。
严汝霏若无其事地重新坐到床边,问凌安要不要看上周的EMT新闻发布会。
凌安:“我看过直播了。”
“等你休养得差不多,我们回华国。”他说。
凌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都是淤青,没有戴戒指。
他想了很久,说:“好。”
严汝霏忽然释然了,不再说话,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林淮雪死了,他和凌安根本没有机会在一起,以后如何也是未知数。
爱一个人卑微到不能问他是不是忘不掉死了的白月光,心知肚明自己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尽管如此他还是爱着这个人。
“你安排吧。”
凌安看着他,还有他背后窗外的风景,雪正慢慢停了。
事到如今,凌安反而觉得平静,说不上有什么触动,最爱的人死了,他自己也快死了,可能死不了,无所谓,顺其自然。他看着对面男人的熟悉面孔,忽然不知道今夕何夕。
如此又过了一年半载,凌安按部就班继续定期复诊,也回到公司接手之前的事务,似乎一切都在慢慢走向平静。
严汝霏偶尔也这样认为。
假日晚上,他查过凌安的行程,今晚是空白的,理论上对方应该会如往常回家,但他等了许久,凌安没有回来,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到了快凌晨的时刻,严汝霏刷到几条娱乐新闻,凌安与几个明星被拍到聚会现场,他在照片上与其中一位颇为亲昵,媒体写得暧昧。
因为其中一个男星正当红,直播的新闻也在激烈报道此事,好事娱记在会所门口追上了凌安,闪光灯闪烁宛如触电。
凌安对着镜头,挑眉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