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远诚道:“我今日见到冯参制,他说在宗室纪事上找到了两处怀王的笔迹,等方便的时候再摹写下来带给我。”
濯樱笑着说:“这不是很容易吗?真和假的难题终于能水落石出了。”
奉远诚道:“我平常很少和同文馆以外的官员来往,忽然和冯参制走得很近,肯定会引起别人的关注,有些人还会想法设法从中寻找打击我的机会。”
濯樱道:“所以,冯参制必须行为谨慎,守口如瓶。”
奉远诚道:“没错,秋试是由同文馆和礼部一起负责,和他见面的机会总会有。我虽然经历的不多,却在史记上看过很多活生生的例子。比如先帝的惠妃和宠臣曹安,为了挑出太子的过错,连太子府的马夫也派人日夜监视。也许在寇子巷的周围,也有人在整日窥探。”
濯樱抬起头道:“这么一想,好像连这里的藤花都不香了。那天在平帝的宫殿里,你为什么干脆不揭穿莫之华呢?”
奉远诚道:“一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如果当时揭穿他,事情会向另一个方向恶化,对老师并不一定有好处,平帝也会对我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濯樱道:“一切都是难免,从你拒绝莫之华开始,他们便当作你已经选择宣战。”
奉远诚道:“阿樱,你害怕吗?如果你不喜欢这里,可以先回南屏。”
濯樱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奉远诚道:“是真心话,也有点勉强。”
濯樱道:“阿诚,我已经嫁给你了,还能走到哪里去?”
奉远诚心里犹如流过一阵暖泉,不禁抬头露出了笑容。
几日后的一天,奉远诚抽空陪濯樱去见一位制作弦琴的名师,出门前却有客人投帖上门。来人是覃城的富商鲁氏父子,和帖子一起送来的还有夏明杰的一封书信。
奉远诚和鲁氏只在回京复职的贺宴上见过一面,没有任何深交,看完夏明杰的信才知道:鲁氏这次进京,是想为儿子买一个国子学的学位。
花重金买学位考举,可以避开乡试,府试,直接参加同文馆和礼部主持的关试,是一条把握很大的捷径。夏明杰与鲁氏公子交情很好,便为他写了一封‘美言信’,请奉远诚为鲁公子打开便利之门。
奉远诚看完信,低头想了想,对染松道:“去告诉鲁氏父子,买学位的事可以去国子监找一位姓沈的监丞。我受命筹办秋试,不宜和考生会面,请他秋试结束后再来。”
染松出去回话,濯樱道:“阿诚,对乡里避而不见,日后是否会让爹觉得为难?”
奉远诚道:“他们来买学位,走的就是偏道。如果我和他们见面,莫之华就有小题大做,给我编织罪名的机会。不如干脆不见。”
濯樱苦笑道:“不见就不见,咱们去百里山拜访屈师傅吧,有辅议长大人在我身边坐阵,这笔生意一定能谈得好。”
第36章
制作弦琴的作坊没有琴楼的风雅排场,在山前的空地上用竹篱围成一片院子,里面分堆码放着不同的木材。几名小工在院子里忙碌地砍木,刨片,唯一悠闲的家伙是半卧在作坊门前的一条黄狗,正一本正经地盯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陌生男女。
“恩,有种很亲切的感觉。”濯樱看着一层一层摆放在梯形木架上晾干的琴板,衷心地发出感慨。
奉远诚在她身边道:“把一块呆板的木头变成一副精粹的名琴,称制琴师傅为‘造魂人’也恰如其分吧?”
濯樱想一想道:“为琴造魂?这样的天赋多么珍贵。”
染松拴好马回来与琴坊的下人交接,濯樱和奉远诚被请到作坊旁边的小舍里暂等,不久后主人屈饮墨穿着朴素的短袖布衣,一脸和气地赶过来。
濯樱在拜贴上注明的身份是商鱼琴楼的东家,对于‘商鱼’日渐高起的名声,屈饮墨早就有所耳闻,可是知道来客竟然是辅议长大人和夫人时,他还是惊诧得有片刻失声。
屈饮墨以贵礼招待濯樱和奉远诚,并叫自己的几个儿子出来见礼,忽然间,整个作坊似乎都停下了劳作,随时听候从小舍中传来的需求。
濯樱想和屈饮墨达成携手共荣的合作,屈氏的琴今后只交给商鱼售卖,商鱼则为屈氏招揽高额的定制货单,保证在五年内让屈氏的弦琴成为京都最贵,最受欢迎的选择。两方意向达成后,可以先签一年契约,如果进行顺利再定长远。
结束费神的商议,屈饮墨请濯樱和奉远诚去琴室赏琴。
屈氏制琴的传承已有两代,最初声名鹊起是因为屈饮墨的父亲献琴给华甄国夫人,收到赞赏后才广为人知。屈饮墨接手家业后却一直默默无闻,让屈氏不上不下地杵在许多善于自夸的‘名琴’之中,真是可惜。濯樱认为,屈氏有足够的实力站上最好的位置。
在濯樱和屈饮墨交流琴艺时,奉远诚独自走到琴室一侧,端详着供在墙帷上的一把弓,忽然转身道:“屈师傅祖上有人从军?”
屈饮墨的目光一闪,很快道:“是在下的祖父,大人从这张弓就能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