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关门,外面冷。”
辛悲慈四下看了一圈,没找到响声的来源,站在原地不前不后,待得难受,他干脆跨了进来,回头关上了门。
这个浴室里发生过很多,以至于现在一关门,什么声音都清晰了,浴缸的水流声,风扇的呼呼声,还有何满解开腰带的声响——但现在没了以往挥不散的暧昧味道,直到这人拿过花洒开始冲水,辛悲慈才意识到他真的只是要洗澡而已。
“你说的跟我一起逃,是真的吗?”
问完就后悔了,因为他没听到何满回话,那人正靠坐在浴缸边,眯着眼睛,手里的花洒对着脖子下冲,过了半晌他转头看辛悲慈,充满疑惑的“嗯”了一声。
辛悲慈问他:“酒劲儿上来了?”
对方又“嗯”了一次,这次是肯定语气,他叹了口气,接过何满手中的花洒。
何满的头发比看上去软些,沾了泡沫,滑溜溜的从手指间钻过去,辛悲慈把他湿了水的头发向后拢,盯着他的长睫毛看了一会儿,这是他第一次帮人洗头发,感觉比想象中好些,何满仰着头靠在浴缸里,他坐在池子边,衣服还没来得及脱,他腾出手甩了甩泡沫,去脱箍在身上的湿衣服。
“是真的,我想跟你走。”
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睫毛抖了一下,辛悲慈正在脱袖子,手里的动作停下了,紧接着他把衣服扔到一边,猛地拉着何满的头发向下拽,直拽到两人四目相对,何满吸着冷气,偏头看他俯视自己的脸。辛悲慈的脸背着光,能感觉到他的鼻息,浴缸的进水口还在汩汩冒水,何满伸手关上了龙头,发尖还被身上的人卡在手里。
浴缸里的水冒着热气,两人对视着,在他抬手想挣脱之前,对方先松了手。
“冲水。”
辛悲慈站起了身,何满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头上的泡沫,他拿过搁在浴缸边沿的喷头,模糊着听到了布料的摩擦声,接着浴缸里就钻进来一个人,他用肩膀蹭了下脸上的水,抬头看到了挤在自己对面的辛悲慈,浴缸本就不大,这下水彻底漫了出来,何满挪了地方,正对着他。
水温有些高,辛悲慈绷着的神经缓和了些,他把手撑上浴缸边,长长出了口气,望着半空中盘旋的蒸汽发愣。
“你知道我这些年都靠什么活吗?”
“收过租,催过债,给人看过场子,我之前在浴缸里跟你打架的身手就是以前练出来的。”
何满不合时宜地向下瞟了一眼,水很清,辛悲慈又岔着腿,他忽然觉得自己酒醒了,抬起视线看着两人碰在一起的膝盖。
“这头发染得——”辛悲慈从水里抬起了手,向后梳了自己沾湿的红发,“也是为了能看着凶点。”
说着他笑了下,这样子让何满想到他第一次进家门时,拉着自己向后倒进浴缸的样子。
“红头发挺适合你的。”
他说完便沉默了,房间里只有水滴进浴池的声音。
“你当时为什么选我下手?”
辛悲慈抬起头看他,一条腿自然地撑上了浴缸壁,何满又把视线抬高了些。
“我当时要是知道你这么行肯定不选你,干得我肚子疼。”
又是一句玩笑话,但是两个人谁都没笑出来,他斜着身子,向后靠上了墙。
“要是我当时没选你,还能有现在吗?”
“我可能被人扔出来了,也可能被报警抓走了,也可能扔出来又被抓走了。”
何满向后抹了下脸上的水,看着水面被自己带出来的涟漪。
“谢谢你选我。”
辛悲慈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吸了下鼻子,接着说:
“如果要跟你待在一起,我没法继续过去那种活法了。”
他收起了支在半空的腿,整个人向下没进水里,眼睛瞟向天花板,何满问他:
“我会拖后腿吗?”
话音刚落,那人就从水中扑腾了起来,支着身子坐直,放大了声音。
“我是说我要好好活!”
浴室里说话总觉得声音特别大,何满被喊得有点懵,辛悲慈忽然冒出来的气焰也很快消了,沉默着转开了视线。两个成年人,都二十好几了,现在一句接一句倒像是闹着别扭的中学生,两人都没说话,何满先站起了身。
“我有点晕,先出去了。”
浴缸空了,温度也像是被带走了,辛悲慈蜷起了腿,把手支上了膝盖,何满没回头,但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跟到自己出门,再到门被关上。
辛悲慈出来时,客厅的灯已经关了,他正准备直接裹了毯子上沙发,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来屋里睡,外面冷。”
他愣了下,没想到何满还醒着。屋子里很暗,只有浴室开着灯,借着漏进卧室的光,他看到何满正坐在床沿,何满瞧见他眼圈有点红。
“至于吗……”
何满说得很轻,向里挪了下,把床边让给他,辛悲慈没看他,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