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会脱发。”
“......”
火星在黑暗里忽明忽灭,阳台推开一小半,冷白月色照出的人影,有些凄清的意味。小原已经睡醒了一觉,乍一看阳台有个人,瞬间清醒了。
“杵在那儿你是想吓死谁?”小原边披衣服边说,“换个地儿盯吧,咱这儿也没啥值钱的。”
许月似乎笑了一下,说:“抱歉,打扰到你了。”“我过几天就走。”他接着说。
这回换小原惊讶了,问他不是追着何迎寒来的么,怎么说走就走?
许月:“他不信任我,什么也不肯说。”
小原搬了把椅子,许月面对他坐在栏杆上,看着落了一地的影子。也许是对面的人毫不相干,许月突然有了倾诉欲。他看了眼空掉的烟盒,默默放回兜里,说:“我妈临走前把我托付给他,让他好好照顾我。”
“很好笑是不是?我和何迎寒非亲非故,我妈那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我俩的关系。”许月讲得自己笑了起来,“她凭什么啊?”
“小寒老师答应了?”小原问。
“嗯。”许月沉声说。
“那他怎么...”小原想问那他怎么放着你不管,话到嘴边发现自己没有立场,不合适讲这些。许月听明白小原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那他怎么消失这么多年?”
“我有次在我妈墓前问过他。”许月感觉嗓子有点发痒,咳嗽了两声,说,“他没回答。我刚刚突然意识到:这对他来说是种绑架,他是不情愿的。”
小原一时也找不到话安慰他,只说让他不要多想,很多事要问过本人才知道。
“无论是我现在成熟些的样子,那是过去稚气的样子,我都试着表现过。”许月声带像结了层冰渣,嘶哑地说,“他不愿意。”
于他而言,我是困住他的牢笼,我妈是那把锁。
第二天一早,许月拎着热水壶出门打水。锅炉只有两个热水龙头,许月刚把热水瓶放好,何迎寒过来了。水瓶里汩汩冒着声,盖瓶塞时热气喷了何迎寒满脸,睫毛也挂上了水珠。
许月余光早就瞥到了他,说了声早。何迎寒也说:“早。”
临转身前,许月想到什么,说:“老师,我买了初七的票,这些天麻烦您了。”
何迎寒闻言转过头,无意识皱着眉心,眨眼之际睫毛积聚的水珠顺着眼睑流了下来,有种美人落泪的错觉。他低头拿手背擦去,不经意间看到许月手指在颤抖。
“好,我知道了。走前来找我一趟。我有话跟你说。”说着,何迎寒又看了眼许月的手,说,“热水瓶太重了?”
许月不明所以,“什么?”
何迎寒不答。两人并排同行,走过学生宿舍时看见学生们都起来了,有几个在晒太阳。何迎寒放重脚步走过去,蹲在他们面前,柔声问:“早上想吃什么啊?”
“小寒老师!我想吃油条!”
“包子!”
“葱油饼......”
何迎寒摸了摸其中一个的头,想了想说:“只能选一样。豆浆油条好不好?我今天起晚了。”
“好!”几个学生齐声答应。
穿过走廊,到了教室宿舍。小原已经起来了,看他们走过来,正想说话,何迎寒先开口:“昨晚睡得怎么样?”
小原盯着两个大黑眼圈,“没睡好,我打呼。”昨晚从阳台回去他就没睡着。
“没睡好也要跟我做早饭,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何迎寒放好热水瓶,在自己宿舍说话。两个宿舍一墙之隔,传过去的声音很清晰。
“那还用说?”何迎寒出来时,小原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他往小原身边一瞥, 许月果然也在。视线相碰,一触即收。许月谦卑又平和地说:“老师,我也去帮您。”
何迎寒的目光在许月脸上流连,他发现一夜过去,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许月既没有前几天那种幼稚的讨好,对也没有成熟的逢迎。平和的神态里终于有了成年人的样子。
但何迎寒却并不高兴,许月的平和里藏着漠然。
转眼到了初六,雨势没有消减。到镇上的小路被雨浸得全是泥浆,大路积水深,运泥沙的货车不得不暂时停工。
离镇的客车也受了影响。许月决定回去,又迟迟买不到票。而何迎寒靠着校长的关系弄来了车票。不过不是给许月的,而是给自己。
初七一早,何迎寒在电话里向何水远辞行。何水远劝他:“老一辈说七不出门八不归,小寒,过两天再走,等雨停了。”何迎寒少见地犹豫了。然而他奶奶不见了,他不得不回去。
以前何迎寒总是独自离开,这次有许月相送。两人穿上雨靴走的小路,泥浆飞溅。
走到柏油路上,脚步声渐小。像是嘶鸣的蝉骤然噤声,无形的沉默蔓延开来。一个没说为什么急着走,另一个也不问。许月至今没有提问何迎寒当年为什么如此狠绝,不留半分痕迹。
两人默契地避开,如果默契的禁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