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早该想到……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受孕……怎么会……”
碧煜抱着那条小龙,语无伦次地颤抖。小龙羽翼未丰,呛了几口水,又变回婴孩的人形,小拳头慢慢张开,擦起父亲的眼泪来。
这婴孩哪儿是生长缓慢,而是根本长不动啊!
世子大惊,问:“怎么,这不是你和哪个情人生的孩子吗?”
碧煜摇摇头。
“我以为是,但原来不是……”
“……父亲在胎中时,有、有人诅咒父亲。让父亲龙脉断裂,魂魄不稳,和龙身失去了联系。”
这孩子呛一回水,变一回龙,也给自己迷茫的小脑瓜弄明白了似的,通了灵一般,怯生生地解释起来。
“……那诅咒父亲的人,应该就是傅寻,他从小流浪,身子虚弱,被自己爹爹的恶魂寄身,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不错,我总感觉他的体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才让二哥再留他一命,去查现在的魂魄到底是何人……可……”
碧煜沉吟半晌,眼眶照旧是热的。
“……他应该真的已经死了……他是……是死前想要解除我的诅咒……将欠我的东西还给我……才、才有了你……”
事到如今,他已无法查知真相的细节。玄峣把傅寻从东海押回天牢之后,碧煜去看过一次,觉得那人身上没有一点儿傅寻的气息。
碧煜总隐隐以为,自己的情人傅寻,就算欠了千千万万的天下人,也独独不欠他的。那个在菩提树下和他相拥的人是真的,他们该有许多片刻是相爱的吧?然而真相已经随着傅寻坠崖灰飞烟灭了。
现在关在天牢里的人——按儿子的说法——是傅寻的躯壳里装着从前暴君的魂魄。
他按捺激动的心绪,写信将此事告知二哥。
二哥验证了他的猜想。
玄峣回信写道:
“……父亲亲自去验看了。暴君死后的魂灵,不肯入地狱,夺舍了流浪的傅寻的身躯,又操纵傅寻的意志,以二者共有的龙脉之力,诅咒了正要出生的你。傅寻听从他爹爹的蛊惑来到天界,执行天人反目的计划,但也许他自己的魂魄,真的爱上了你吧,才在灾难之余,生出了许多别的事端。——他在跳崖之前,曾给你师父写信,预先警告我们东海的阴谋。”
“虽然不知道傅寻用了什么方法,不过,大约你怀孕时,最初的诅咒就已解开。你的龙身从未发育,是以要重新受孕一次。现在时空已然错乱,往后这孩子如何重新与你连接,连爹爹都一筹莫展。”
世子听完整个故事,叹道:“这也是个倔强的人啊!他之所以会自己选择跳崖,是心里残存的善意,让他想要了结这残酷的一生吧。”
碧煜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信纸上,又望着趴在床边的儿子。
“……碧寒要怎么办呢?他若是我的龙身,待回归之后,是不是就没有他了?我不要,他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就只是我的儿子,不是什么我的一部分呀!”
碧寒眨眨眼。
“……我本来就是父亲的魂魄,回到父亲的身体里,我也没有消失呢。”他一板一眼地说。
“傻瓜!你什么也不懂……”
碧煜哭得更伤心了,从儿时的恐惧、失望,到后来一厢情愿的努力,仿佛攒了一辈子的委屈,都在此刻以最荒谬的形式席卷上来,让他在接近功成的时刻泣不成声。
世子觉得呆在这里不是办法,只会让情人更伤心,于是好言劝说,将父子二人都送回天庭。
得了消息的天帝殿中,异常忙乱。
玄翊见到哭得像个泪人的小儿子,特别心痛,只想单独把他抱到一旁,像他儿时那样毫无原则地哄他、爱他。但眼下只有他和天帝两个人有处理这种难题的经验,还不到哄孩子的时候。
天帝道:
“……傅寻的诅咒,必定要以某种具体的法则,才能应到碧煜的身上,他不可能自己完成此事,定是借用了哪位混沌神的力量。——可我们也许久没感应到混沌神的存在了。”
“——不是那三人。”玄翊说,“就算是混沌神,也是他们久不往来的某位兄弟姐妹。”
“无论如何,现在我们只能猜测这法则究竟是什么。”
“他的龙脉还差最后一味,至少短时间内,无法纳入自己的龙身。但他和碧寒,既然已是时空错乱后的勾连,待到四脉齐全之时,我们不妨顺其自然,让二者以此形式共生即可。——只要碧煜能接受自己没有龙身。”
玄翊说完,看向小儿子。
碧煜一怔,愣愣地看着父亲。
“什、什么意思?碧寒有救了?”
玄翊微微一笑。做父亲舍不得儿子的心情,他怎能不了解呢?
“要是用你这个小笨蛋也能理解的人话来说,就是你的龙身,一不小心落后你数年出生,自己又以不完整的形式,用你孕育他时给他的血肉,重新化了一个小号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