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空空, 简直就像什么被什么东西暂时吞噬了记忆。
程云彩不知道,只知道随着风往前飘着, 看过世间一切痕迹,地面从死寂渐渐有了生息,直到山峦之间,雪川之下,渐渐生有人烟。
有人高喊呼和着从她身边经过,以畏惧而厌恶的眼神看向很远的地方,那里有黑雾缭绕, 什么东西在其中诞生。
“……”
她对这些人并不感兴趣, 只想知道究竟有什么诞生了, 她裹挟身躯再次向前飘去,直到又一道风将她吹入山涧,如同要压制她的存在般, 顺着一道裂缝贯入了地底。
这里很暗,没有人烟,没有任何生机,只有长久的死亡与永恒的孤寂。
她囿于这里很久,久到连自己是谁都彻底遗忘,久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天地也悉数记不清晰,她一直向前飘着, 飘到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还在移动。
直到,幽蓝的一束光投入这里,照明沙砾似的地面和苍白的石台,提着幽蓝灯笼,身着月白青年出现在远处,他孤身一人,身后是不见光际的天空,整个世界只有他手中的灯火有一丝微弱的光。
不知为何,有一瞬,程安在他身上看到了如阴影般笼罩的,一种浓郁的,近乎要吞噬一切的寂寞,倦意与悲伤。
“不着急。”
这青年豁然睁开眼瞳,瞳色是她很熟悉的琥珀浅棕,他弯起眼角,将悲切悉数藏起,好似方才不过一场虚影,笑容浅浅,声音温柔之至,“我能感知到你的存在。”
程安有些诧异。
能……感知到?
她在这世界徘徊游荡这样久,从来没有人能看到她,有时,连她自己也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只是存留在某一记忆力的幻影。
“一直都能感知到,或许我没有
告诉你,我便是这一方天地的道。”他笑容清润,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我知道,现在的你应不想见到我,但是……抱歉。”
程安有些不解。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并没有不想见到他,甚至恰恰相反,他在这里,她有一种很舒心很温暖的感觉。。
“姑且原谅我吧。”月白衣的古老鬼王将灯笼放在石台上,坐在程安身边,平静得让人熟悉,“昨日…你方才死去,我想来看看你,只会在这里做一会儿,不会吵到你的。”
他语气有些卑微的恳求,让人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刺痛。
程安不理解他的话,只是想走过去捏捏他的手指,说些什么,可是风吹过,最多不过穿过他的头发,带起一点弧度。
……算了。
他果真不再说话,如同累极了,竟向后慢慢躺在冰冷的石台面上,身躯稍稍弯起,不见方才的矜贵优雅,指尖向上摊在冰冷的石地上,素来极有蛊惑力的漂亮眼眸微微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也俯下身,无声息中陪他一并躺在这石台上,鬼灯幽蓝萤火在不断向上流动,记忆忽然闪烁过一幅类同的画面,似乎她从前也和他像这样躺在哪一片星空下的草地之上。
忽然间,他终于开了口,朝她的方向去看声音很轻:“会怪我吗?”
程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应当会吧。”他声音轻的近乎不可闻,眯起眼睛轻轻笑着,却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毕竟不守规雷劫,确实很痛。”
‘……’
“时机难得。”他又睁开眼,坐起身,自顾自地道,“我不知未来的我是否还有机会,但是现在和你坦诚道歉,会比较好些。”
“不走的话……”他感受着深渊灵力的流动,立在原地,似乎稍稍有了些许精神,笑道,“我便当你愿意听了。”
于是程安沉默着听着。
他嗓音沉缓,说了很多如同被什么力量锁起来的事情,例如,从前在轮回台,他曾答应过等她轮回后好好护着她,是他失约。例如,伤害了她的故土,他很抱歉。例如,设计她被仙门追杀,是他
不对。看着他在雷云下湮灭,也是他冷血。
他每一句话落下,曾经的画面依次浮现,她不敢出声,只希望他继续去说,好像只要他继续说下去,她便能想起来什么,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还有,之前你藏在地窖的酒,是我拿走的。”他笑道坦诚,眸色却有些暗了,“还有之前的丹炉,也是我故意炸掉的。”他笑了笑。
……莫名有点生气了怎么办。
“对不起。”结尾时,他声音已近喑哑,“我这一生,一直在寂静中生活。确实忘了,当如何与人打交道。”
“不过,既然已经成了新的道,重新回到这里。”他弯起眼角,扬起手,指腹纤白修长,像是想触碰什么,“说明未来的我做的还不错。左右,我这一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如果可以……”
……等等。
什么叫做不会再出现她面前?
程安心中豁然一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