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意味着他作为周长明,在这个世间的彻底死亡。
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混沌,思维不受控制地飘远。
若是这一回自己就此死去,可还有再度“换号重来”的机会?
前几次的自由进出,让死遁在他眼里,几乎成为了一个模糊的符号。
不像寻常人那般忐忑畏惧,这一刻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竟连一丝恐惧也不曾激起。
他只是,由衷地感到眷恋和遗憾。
过往的日子里,他做的太少,太过想当然,因此忽视了最为真挚最为温暖的那份情,为了某些虚无缥缈的的执念放弃了一切。
现在想来,所谓的“弟弟”背后,似乎也并没有承载那么多回忆的重量。
假若整个游戏测试都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那么不管他成功与否,结果如何,或许他们都不会真正让“弟弟”得到治疗。
世事无常,唯有眼前人,才是他应该倾心珍重的对象。
意识一点点变得朦胧,眼前的光亮也在一丝丝消散着,周长明手脚发软,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古剑。
已经……濒临极限了么?
他远远望去,隐约看见秋声缈等人的背影已经没入了光亮之中,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鸣玉坊。
支撑全身的力量一松,恐怖的压力顷刻间失去控制,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
周长明缓缓合上眼帘。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体会被撕成碎片,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有某种温和的力量将他的身躯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的侵扰,轻柔地抚慰着虚耗到极致的经脉脏腑。
是谁……?
通道中不存在其他人,三位年轻弟子也不可能具备这样的实力,唯一可能的人选,便是——
周长明霍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温柔的明眸。
“殷仙尊,你怎么……”他哑声开口,却在看清殷想容全貌的刹那,倏然怔住。
立在他眼前的殷想容并非实体,而是半透明的灵魂状态,换言之,她此刻已是强行剥离了自己的神魂,出现在周长明眼前。
但这样做,对于尚未臻至大乘的修士而言,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快收回神魂,否则消耗过度,便会……”
殷想容却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长明,已经来不及了。”
她微微苦笑,“我的身体早已被魔心石的毒素侵蚀,即使有阿楚的精血保护,也不过只能苟延残喘两三日性命。”
“怎会如此?”
周长明嘴唇发颤,眼底写满惊骇和无助。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日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殷想容看出了他眼底的惊疑:
“你有所不知,早在魔心石之祸发生后,长老会就被有心人操纵,迫使阿楚耗尽全身精血,构筑血御之阵。”
“当时我不慎负伤,阿楚不惜耗费精血为我祛毒,并告诫我不可妄动灵力。可长老会内反常的情形太多,加之阁主的状态极为诡异,我便暗中将自己的灵武溯影珠留在了他身上。”
“此次阿楚刺杀阁主,疑点重重,倘若放任岑禹洲等人的一面之词,墨刑司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你们不论逃到三界何处,都会陷入千夫所指的艰难境地。”
一声长叹溢出殷想容唇角:
“所以揭露真相的唯一可能,便在那枚溯影珠身上,但我中毒已深,灵力不足,无法催动出溯影珠所记载的真实影像,这个任务,便交由你来完成吧。”
周长明感觉到身体的痛苦逐渐减轻,可眼前殷想容的身影却在一点点变得稀薄。
难以言喻的心痛和无力几乎爆棚:
“殷仙尊,求求你,快停下!”
她并没有回应周长明的话,目光却变得越发柔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长明,其实我很羡慕你。”
“我从青葱韶华时便与阿楚相识,深深倾倒于他的为人与风姿,奈何多年情深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他心底早已有了爱恋之人。”
“过去我也曾嫉妒不甘,但我在倾慕阿楚之余,更是他的挚友,倘若他与你在一起能获得真正的快乐,能真正化解困扰他百年的心魔,我纵然心痛遗憾,也一定会真挚祝福。”
“后来你决然离开,我与声缈同样,都对你有怨,觉得你负了阿楚一片赤诚,终究算不上什么良人。但眼下这一刻,我决定收回这句话。”
她的身影一分一分淡下去,只剩下一层朦胧的虚影,声音也变得轻弱:
“若是你有什么不测,没人会比他更痛苦……所以,日后一定多加珍重,他一直在等着你,这一次也同样如是。”
“彼此的奔赴理当是双向的,或许他也一直期待着……你向他……走出那一步。”
殷想容的话音弱到几乎听不见,但同时那稀薄的身影却骤然凝聚,化为一股强劲的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