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封十九年,初春二月,帝后孕期八月有余。
封对月看着外面的红梅,城墙上还覆盖着薄薄的白雪。
宫人让他回房,他闭上美目摇了摇头,眼眶下面有淡淡乌青。
北荒瑶国来犯,是因为领地瘟疫盛行,没有办法才设下陷阱,大将军假装被擒,其实是深入腹地打探消息。
瑶国上下皆被感染,濒临灭国,此时有刀尖舔血的狂态,他们一开始是想要寻求支援,但是怕大封不肯救济,所以用计生擒独活大将军。
他们在大将军那里落下协议,若是大封愿意帮他们度过难关,他们愿世代效忠,永远当大封的臣民。
于情来说,大封从不欺凌弱小,于理来说,瑶国能工巧匠很多,擅造机械,对大封利大于弊。
封对月知道大将军没事刚喘了口气,可是很快那边又发来新的要求。
他们要一个精通瑶国语言的文吏,和一个能够制造药剂的太医。
瑶国语言复杂,朝臣中只有丞相熟悉各国语言,能精确交流。
将瑶国的瘟疫接手过来,太医院竟无人能解开,反倒是新晋翰林有几分头绪。
为表真诚,大将军自愿被扣留在当地。
一场战争,将封对月最重视的三个男人都送了出去。
此时他已经怀孕八月有余,但连日来的忧思让他孕胎发育过小,整个面貌也呈现出恹恹的情绪。
他得知道他们没事,没有感染也没有被杀害,每天站在门口等,直到女官提醒他喝药。
倚上帝后榻,那椅榻像托着羽毛一样托着他日渐消瘦的身体。
这天仍旧秀眉微蹙,指尖托起绿瓷小碗准备喝药,在饮下汤药的那一刻听到宫人急报:“君后,北荒那边有讯了!”
啪的一声,他从半生的沉静中惊起,拖着宫纱赶出握住宫人之手:“怎么样!是什么消息!”
那宫人精神振奋,“君后,战事大捷,瑶国归顺,将军丞相和翰林不日回归!”
她又泪光闪烁,“君后,战争结束了,您……不必再担忧了!”
“他们没事……”封对月仰颈深吸气,全身蓦的放松了下来。
“君后。”宫人欣喜去承接他的身体,却见他脸色蓦的变得惨白,“君后?!”
像是从思虑中抽身同时也失去了支撑力一样,封对月彻底软倒下来。
殿内兵荒马乱。
三月,帝后胎相不稳,后宫战战兢兢。
封幌战后想留宿扶月殿,但是他的皇后一直心烦气躁,不仅不让人近身,连他这个夫君也十分排斥。
“赤儿,宫人说你今天又是滴水未沾,”封幌早朝后在床边坐下,拍着将那背对着他的太子的肩膀说,“朕将那抓不住你口味的御厨都给换了,这是刚出的参汤,里面是你喜欢的佐料,起来尝尝。”
封对月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可是他实在没有半点胃口,病柳扶风般倚着床榻说:“赤儿不吃,父君先放着吧。”
感觉男人将他扶起来说:“你看你都虚弱成什么样子,喝些。”
男人将他抱到怀中,那小碗喂到他嘴边说:“张嘴。”
“唔!”那参汤的味道令他恶心,他几乎要干呕出来。
“太医说你越不进食就越厌食,将汤喝了朕陪你去散心。”封幌哄说。
“唔……”封对月紧紧皱着眉头,脸侧到一边,“不要……”
封幌见他脸色白如绢纸,小脸全是反感,越发逼迫他说:“喝了。”
他声音威严,封对月越发抵抗,伸手去推药碗,“不喝,别靠近我!”
封幌见他胡闹,直接将他小脸掐住,那药碗将他小嘴里灌。
封对月闷叫一声,挺身用手大力拍开那瓷碗,“不要!你别碰我!”啪的一声,那药汁淋漓的同时看见父君脸微侧,下颚通红是被他出手所伤。
“父君……”他看看男人再看看自己疼辣的手心,“我……”突然悲从中来抱起膝盖啜哭起来。
“照顾好君后。”男人撂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封对月对着墙壁大哭不止。
面上挂彩的帝王坐在榻上,手里沉怒地捻着佛珠,他忍着脾气问:“君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肯进食,不让人亲近,甚至被他触碰的时候还会大哭不止。
下面的太医战战兢兢,院判硬着头皮说:“陛下,君后所患乃是孕期的烦躁症,臣等只能调和,无法根治。”
“调和?”封幌身子往前倾了些,重声问,“这一个月来越发严重,尔等是将朕当傻子吗!”
“臣等不敢!陛下恕罪!”众人叩首。
封幌说:“朕只饶恕有用之人。”
“陛下!!”一时间,磕头声又是连片。
封幌看着他们几乎要痛哭流涕的样子,烦躁说:“都滚下去。”
所有太医如获大赦,退下后乾封殿内只有封幌一人,他抓着椅榻沉默了许久,疲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