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客栈倒塌的第二天,天岭宋家的人就赶到襄城中,帮助官府处理事情的伤员和后续。有些见多识广的,看到驻足于客栈外若有所思的青衫男子,很快认出他的身份,忍不住窃窃私语道:“真没想到,宋大侠竟然会来我们这个小地方。”
旁边的人回他:“你没看到吗?这福来客栈昨天塌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我看肯定不简单!”
“啊?我说嘛,今早儿隔壁砍柴的抱怨说城门关了,原来是这样。”
……
宋雪容看了客栈好一阵子,直到属下附在他耳边,说宋子展醒了。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对身后聚集的百姓们行了一个礼,在众人诚惶诚恐的目光中离开。
天岭宋家是武林名门,近年来风头正盛,故而地方官府也要礼让三分。好在这宋雪容与一些江湖粗人不同,还算讲理,襄城县令也就没什么抱怨,按照要求给宋子展安排了最好的驿站。
说到这宋子展,刚从客栈底下被就出来的时候,可以说只剩一口气了,连呼吸都费劲,喉咙里的血和吐不尽似的。县令当时远远瞧着,只不住地暗暗摇头,觉得这位小公子怕是救不回来了。
没成想,宋雪容仿佛早有准备,身边带着蝴蝶谷的神医。神医妙手回春,才一宿,就把宋子展从鬼门关拉回来,算是保住了小命。
要说还是练武的人身体素质好,才刚捡回一条命,宋雪容这就转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着身边丫鬟的衣袖,说要找宋雪容。
县令连忙叫人去通知宋雪容,生怕宋子展再昏迷了,那可就指不定什么时候能醒了。
驿站的房间内,只有宋子展一个人,其他人都被以“打扰养病”之名被赶出去了。
看着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儿子,宋雪容的态度却是十分冷淡,没有了在外温文儒雅的笑容,只淡淡看了一眼,用近乎冷漠的语气:“有教训了吗?”
他没问宋子展为什么帮仇莹玉逃跑,没问仇莹玉跑去哪里,又仿佛什么事情都知道了,居高临下地审视对方。
在父亲面前,宋子展没指望自己能够隐瞒什么,也并不感到难过。事实上,宋雪容能够来见他,就已经足够让他意外。
他忍着痛,艰难地开口:“孩儿愚钝,请父亲指教。”
“仇莹玉是条恶犬,而你却妄图感化他。一旦给他机会,他只会来咬断你的脖子。你该庆幸,我这次救了你。”
宋雪容不紧不慢地说,如同一位师父在给弟子指出错处。
宋子展盯着自己的父亲。
他想起昨日的种种,福来客栈的倒塌太过突然,太过迅速,完全不像是一个意外。宋家人来得也很快,从出事到处理后续、处理人员和封城,有条不紊、一气呵成。就连救治他的蝴蝶谷医师,都十分“恰到好处”地是最常给他治疗的那位。
有很多事情,似乎不必问,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江湖有名的儒雅君子宋雪容,有的时候,并不像他展现给世人那般正直,甚至可能连慈悲都很稀缺。
宋子展缓慢地呼吸,感受着肺部割肉一般的疼痛,平静地问:“您不杀我吗?”
他想起昨日横梁掉下来的时候,仇莹玉就站在下方,没有躲闪,好像连死亡都不在意一般。那一刻,他将仇莹玉推开,是真的想让他娘活下去、离开宋家。
只是,他到底没能瞒得过父亲。宋子展毫不怀疑,策划了这一切的宋雪容应该已经抓住了仇莹玉。襄城就这么大,想要找的出仇莹玉简直轻而易举。
事到如今,这场闹剧终于尘埃落定了。
宋雪容见宋子展的神色黯然,站起身,淡淡地说:“没什么必要。我们更该好好想一想,如何让你的母亲学会听话。”
——
仇莹玉的眼睛被蒙住,口中塞了布条,手脚上套着粗糙的绳索,无法判断自己的情况。只能依靠身下的晃动,猜测他是在一架马车里。
他想起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宋家子弟,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仇莹玉才依稀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
“贼人方才抓到,……怎么今儿个就离开?”
“……伤重,需要回天岭找专人医治,只能先行告辞。”
“如此……就不留大侠了。”
随后,马车开始缓慢地颠簸起来,外面的人声渐渐熙攘,应该是穿过了城中闹市,很快又归于平静,只剩下车队经过的声音。
没过多久,仇莹玉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落在身旁。那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梅香,一只手拿掉仇莹玉口中的布条。
“夫人,好久不见了。”
熟悉的声音,惊雷般在耳边炸起,是仇莹玉痛恨了二十年的噩梦。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这是宋雪容对他的身体留下的影响,如同怨毒的诅咒。
他知道,自己又失败了,很可能再没有下次机会能够逃离。
如果是几年前,面对这样的失败,他可能会愤怒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