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凉了。
凉得不像一个生命会拥有的温度。
他想起第一次见贺听的时候,这个人薄情的唇角微微扬起的幅度,很欠揍但也极具朝气,偶尔向着阳光的时候,慵懒的眼尾还会染上一抹明艳。
然而现在,这个人死寂一般地躺在床上,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他宁愿现在贺听从床上爬起来,漫不经心地说这是同他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贺听,”姜信冬动了动唇,瞳孔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流淌着暗色的光,“起来,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你寄给我的照片我收到了,我以为你早扔了,怎么又寄回来了?背后那个字,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别逗了,如果我是光,那当初你怎么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其实后来我想过,人就是复杂的,移情别恋太正常不过,至少到最后你都很坦诚,所以我就不恨了,也不计较了。”
“只是我也没办法原谅,因为以前是真的喜欢你啊,融到骨髓和血液里的喜欢,恨不得给你摘星星取月亮,把所有最好的都亲手捧给你,可是你够狠,一转身就对着我最脆弱的地方开了一枪。”
“所以我没办法原谅。”
“倒是你,分手的时候那么洒脱,这才几年,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去年你生日那天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有一整个晚上可以说。”
……
然而房间里回答他的只有心电图机械工作的声音,贺听的心电图尽管微弱,却十分稳定,稳定地不回应任何外界的声响。
姜信冬眼里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贺听清冷的脸上。
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突然爬到了神经末梢,他开始觉得心慌害怕,害怕贺听的气息在他面前一点点消逝,却毫无办法。
良久,他抬起微颤的手轻轻刮了刮贺听的额头,叫了一声贺听的名字。
不知为何,此时鼻尖泛酸,声音发出来带着哽咽。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姜信冬颓丧着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漆黑的夜,静得像一滩死水,消无声息地抽走空气中的温度,留下彻骨寒意。
到了医生规定的探望时间,助手过来敲门,姜信冬心神恍惚地出了病房。
宗故已经不知去向,走廊上只剩下助手和一排空荡荡的座椅。
助手对姜信冬说:“挺晚了,您看我现在送您回酒店?”
姜信冬愣了会儿,幽暗的走廊笼罩着他伶仃的身影,眼里泛起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他摆摆手:“不用管我,让我再呆会儿。”
助手知情识趣地走开了,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平时光风霁月的大明星此时看起来不仅疲乏不堪,还有点可怜。
姜信冬埋头坐在离病房最近的那个座椅上,好半天都没动。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一点。
庄高阳在电话那头喊他,姜信冬很轻地应了声,轻到他都不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到。
庄高阳犹豫道:“你不会是去看那个谁了吧?”
姜信冬:“嗯?”
“贺听啊,”庄高阳说,“我刚听说他出事了。”
姜信冬闷闷地答:“嗯。”
“你……”庄高阳叹了口气,“他现在怎么样啊?”
姜信冬把薄唇抿得发白:“昏迷中。”
“还挺严重的?”庄高阳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姜信冬:“不知道。”
“这不是你该承担的责任,”庄高阳想了想,说,“你这个人就是太好了,当初人家薄情寡义地踹开你,现在你还……哎,生活总要继续,情谊尽到就够了,你大老远地飞过去是能变成药让他吞下去吗?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你们早就结束了,你不需要这样……”
“不需要哪样?”姜信冬自嘲地笑笑,“犯贱吗?”
庄高阳支支吾吾,顿了数秒说:“……不是。”
姜信冬不以为意:“随你怎么想。”
空气滞了几秒,庄高阳清了清嗓说:“我知道这时候说这个不太好,但我这烂脾气憋不住。在我眼里他就是配不上你,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走了,但是你现在混出头了,想和你谈恋爱的人可以凑满三个体育馆,也保不齐他哪天眼红了,再回头纠缠你,谁知道呢?”
姜信冬冷笑一声:“你觉得他现在能爬起来纠缠我?”
“不是,”庄高阳说,“我站在朋友的立场最后说一次,保证以后绝不再提。除了贺听,你转头看看其他人,谁不比他值得……”
接着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姜信冬把电话挂了。
这时在幽深的走廊拐角处,宗故两手插着裤兜走了出来,姜信冬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又是否听到了刚才的电话。
宗故的舌头用力顶了一下腮帮处,语气里攒着怒气:“你放心,贺听绝对不会纠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