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到后面姜信冬似乎哽咽了,这是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贺听有点懵。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这首歌又被反反复复放了几遍,每次唱到“无所谓了,你笑我就坠了”,姜信冬的尾音都是颤着的。
接下来几句更是抖得厉害,仿佛带了哭腔。
贺听以为自己已经木人石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还是会难过。
这种难过细细密密地弥散在全身,刺得五脏六腑都生疼,也是在那个瞬间,许多记忆席卷而来,挤得他头昏脑涨。
他艰难地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掉入了广漠的黑暗混沌之中。
他再次醒来,头顶是惨白的天花板。
身上似乎插了点东西,很难移动。
他环视四周,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器械,而他在正中间的床上。
这样的环境他在美剧中见过,是医院病房。
身旁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耳旁开始变得聒噪。
那群医生对他做了一翻检查后,脸上带笑离开了。
大脑艰难地运转了几分钟后,他想起了上次潜水的事情,猜测出了事情大概的发展情况。
看样子他没能死透。
接着他看到了贺文滨,李曼,叶知明,宗故,还有他好几年没见过的姑姑,侄子……
就是没有姜信冬。
他并不意外地想,果然又是南柯一梦。
如今的姜信冬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哭。
倒是贺文滨老泪纵横,这是贺听第二次看到他爸哭,第一次是贺辰星过世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他忽然有些后悔,想说点什么,可是嘴里只能发出些支离破碎的声音。
医生叫他多休息,然后把其他人赶出了病房。
接着他又睡着了,等他再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李曼端来一些流食,想喂他吃下去。
他的头很沉很重,坐起来咽了几口,胃里一阵泛酸,又悉数吐了出来。
医生只好继续给他输营养液。
等反胃的感觉好了些,他发现他已经能顺畅说出长句了。
他说想看电视,宗故替他打开,放的是《老友记》。
其实他完全看不进去,只是害怕贺文滨询问潜水那天的事情,所以假装自己在忙。
一直看到晚上十点,李曼拉着贺文滨回酒店休息了。
他长舒一口气,把电视关了。
叶知明和宗故留在医院陪他。
宗故揶揄:“看来你和贺听才是真爱,我们这些人守了这么多天,他纹丝未动。你才第二天来,他就醒了。”
叶知明笑笑:“昨晚我走的时候他还安安静静地躺着,大概只是时间到了。”
“因为我昨晚做了一个梦。”贺听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叶知明问:“什么梦?”
贺听凝思良久说:“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第二天早晨,医生做了例行检查,把贺听身上的管子拔掉了,鼓励他下床走走。
床是下了,但他四肢还是无力,早上咽了几口流食,几分钟后又全数吐了出来。
贺文滨请来专业的营养师配置食物,不过也没用,他还是吃什么吐什么。
中午他输着营养液进入了睡眠,迷迷糊糊中,手上传来一阵疼痛。
手好像被什么温热干燥的东西紧紧握住,骨头被生生捏得发疼。
他睁开半惺忪的睡眼,恍惚间,瞥见了那张曾在梦中百转千回的脸。
锋利的鼻骨,微抿的薄唇,无论多少次梦见,他都能准确无误勾地画出这个人英俊的轮廓。
对方紧张握着他手的样子,好像把什么贵重的东西弄丢了一个世纪,失而复得后使出全身的力气牢牢拽在掌心。
“嘶……”贺听视线落在手掌肌肤相贴的位置,怔了片刻抱怨道,“手疼。”
对方连忙放开他的手掌,样子有些手足无措。
贺听转了个身,身后的人用极力遏制哽咽的声音喊他,一声声准确无误地砸到了他心脏的位置。
他再次闭上双眼,胸口已经被堵得有点酸胀。
今天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姜信冬颤抖的肌肤和湿润的眼角。
他差点舍不得抽回手,妄想长久地感受对方的体温。
可他也记得,抑郁症最严重的那段日子,他是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但算算停药时间,病情恶化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所以他禁不住又一次提醒自己,明知是假的,何必贪念。
下午贺听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的时候那个人仍旧守在床前,并没有消失。
他有些怔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对方拥入怀中。
姜信冬将脸埋在他的颈弯,灼热的呼吸触在他的皮肤上,声音微微颤着:“你终于舍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