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碧荷是来监视她的,她至今也看不穿她斤两,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利用碧荷的这个心理把她绑在身边,避免她捣乱?
碧荷见劝不住,只能不劝,吩咐宫女们把亭子外面挂着的竹帘垂下一半,这样又能挡住微风,又能看见外边景色。
此时已经到了春末,其实宫里并不冷,庭院外的小道上白色的荼靡花散发淡淡香气,只是因为她刚生过一场大病有些畏寒而已。
清宁命宫女们弹琴跳舞,她赏了一会儿,就看见一群轮值的禁军走过来,穿着利落的黑色衣服,宫女们一时间羞红了脸,弹奏声音越发缠绵。
清宁漫不经心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一手指节在桌面上跟随乐曲敲打。禁军带头的人是轮值的元崇州,他走到亭前却不走了,跪下来和她行礼,喊她娘娘,他身后的人纷纷也跟着喊娘娘。
清宁心思没有放在这件事上,只稍稍和人说了两句勉励的话。
然而元崇州走了不过几步,又行色匆匆折返回来。
清宁皱眉,“什么事?”
元崇州支支吾吾半晌,忽然将一个什么东西抛在桌案上,含糊说了句“给你”就跑了。
清宁凝眉一看,居然是朵刚从枝头摘下的白色荼靡,沾着汁液和露水,花瓣被握在手里都有些卷边儿了。
碧荷不知该如何办,愣愣盯着那朵花。
清宁听见逐渐远去的少年郎吵闹声,默了默,道,“扔了吧,我又不爱这个花,真不懂送我干甚。”
荼靡花刚被摘下枝头又扔进土里,元崇州并不知道。
他红着脸同人吵架,“我就是随便送送而已。”
有和他玩得好的禁军搂住他肩膀,嘲笑道,“那你脸怎么忒红?”
元崇州沉默一瞬,小声说,“我哥至今没有妻妾,那是我…是我嫡母。”
众人皆愣了愣,刚才他们偷偷瞄了人还在感叹这姑娘长得多么美丽,误以为是个极其受宠的宫妃,结果事实比是宫妃还要让人伤心。
他们挨着上去拍元崇州肩膀以示安慰,元崇州低头道,“没事,你们说今日为何非要这么轮值呢?我总觉得事情有古怪……”
到太阳挂在西边枝头时,清宁看见一大群人从太极殿中走出,最前面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率先上了步辇,身后跟着一长串宫仆和臣子。
从太极殿到皇帝寝宫路程挺远,巧的是若要抄近路,必须从昨日那处偏殿门口路过。
清宁眯着眼睛看,碧荷犹豫道,“娘娘、您为何不上前去………”
清宁呵斥道,“闭嘴。”
长龙一般的队伍像蚂蚁一样缓缓移动,太阳明晃晃倒映在湖水上,像碎了的金子一样。
她心跳得飞快,不知等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雷鸣般的呐喊声,还有厮杀声、追砍声,清宁看了碧荷一眼,道,“接应的人来了。”
她一声呼哨,绿耳便从花园中冲出来,载着她上马朝最喧闹的地方跑去,风从耳旁擦过,无比畅快。
然而在此时,一人忽然冲过来拉住她的马,大声嘶喊道,“你要去哪儿?”
清宁低下头,看见不知从哪而来的元崇州拽住绿耳缰绳,脸上溅了鲜血,眼睛涨得通红。
清宁冷冷道,“放手。”
元崇州咬牙问,“是不是你把人放进来?你是不是想要逼宫?”
清宁一鞭子抽上去,元崇州手背上立刻起了一道红痕,他却恍若未闻一般死死抓住绿耳缰绳不肯松手,“你别去,我看见有一群人从北门而来,是要包抄,你快跑。”
清宁怔了一下,不信道,“宫里哪来这么多禁军?”
元崇州道,“是施家,是施家的兵!当初就是他们里应外合!”
清宁沉默一瞬,“即使如此,我也不能不去。”
她一鞭子抽下去,绿耳扬蹄人立起来,把元崇州甩在原地,一骑绝尘而去。
元崇州抹了一把脸,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被押在一旁的碧荷,其余宫女皆有所准备的模样,甚至还有不知从哪得到马的,一看就不是宫中养的御马。
他一咬牙上去抢了一匹马追上去。
清宁骑马到偏殿外时已经一片混战,双方谁也看不清谁,她昨日便和谢玉瑛商量,把谢家仆从从密道中带入皇宫,如此便可出其不意杀个措手不及。
但若是元崇州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一举一动是不是早在别人算计中?
她眯眼看去,在从从人群看见谢玉瑛的白色衣袍,还看见华盖下被十多名禁军保护住的元崇德,虽然形势向一边倒,但他脸上只有从容和淡定。
清宁对他再了解不过,心中一紧,大喊道,“擒贼擒王!”
谢玉瑛遥遥冲她颔首,两边夹击之下朝着摇摇欲坠的十来人而去。
清宁在这大白日只觉得寒冷,他到底什么时候猜到的呢?他如果猜到了,那么现下这一刻的淡定到底是空城计还是另有安排?还有,施家的援军会有几刻能到,她们能在此之前抓住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