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时分,夜色浓稠,丝丝点点的细雪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日暮时分后依旧略显嘈杂的知余街上,点点灯火映着人肩上碎雪,勾勒着顺风而起的屡屡发梢。
街上最大的一间客栈皆人满为患,侧耳一细听,才发现他们是在讨论建在北方雾茫山上终年积雪,入目满是寂美寒霜的蔽怜山庄。
说起这蔽怜山庄,年轻一代的人可能知不详细。
这山庄自建起便约有百年了,在此十年前,蔽怜山庄还担得上是江湖一大美名,号称尽揽天下凄凉客。
这个山庄算是江湖一大善庄,据说无论是走投无路,穷凶极恶之人还是被人追杀,重伤难救之人都可暂避此处,缘由背景不必明说,治好伤,歇好脚,次日启程再踏江湖路。
不过山庄自然也有自己的规矩,两条,一不留无病无伤之人过夜,二,不给钱。
其实意思都很浅显,第一条:一点事儿都没有,只是途径好奇的人,蔽怜山庄不开门。第二条:在庄内管吃管喝护你命就不错了,干粮可给,金钱不行!
江湖人士也都表示理解,毕竟管吃管喝给治伤,重伤期间也可常住受人照料,哪还有贪婪要钱之理。
因为蔽怜山庄散下去的恩缘实在是广,久而久之,江湖中便也默认任何仇怨不可在蔽怜山庄内解决,纵使是杀父夺妻之仇,也得出了这山庄大门。
不认也不行,毕竟那当时的蔽怜山庄庄主可是名扬天下的江湖剑客,一把蔽怜软剑使得出神入化,难逢敌手,还惯使阴招。
可自从十年前那件事后,蔽怜山庄遭江湖各派围攻,如今算是彻底没落了。
“嗐,江湖一朝风雨一朝晴的,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那诸位今日都是来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来品尝号称天下第一佳酿的木兰香。”
客栈老板扭头朝后看去,发现是一名身穿绛红长袍,墨发微束的俊美男人在说话,赶忙起身照顾道:“客官是想打尖还是住店啊?”
“……”
热闹的声音仿佛被这一方客栈紧紧包裹住,稍微露出一点,温度就能跟着客栈外的冷风一起淡了。
冷风卷席着门外细雪点点落入了屋内暖热的气氛中,片刻便消融在地留下了些许污浊的水痕。客栈外传来一声嘶鸣声,一匹全身雪白的高头大马停在了门前,身后拉着一辆做工精致,用料昂贵的楠木马车,四名整装严肃的护卫伴在车旁。
“这..这不是四皇子的疾落马吗?”有明眼人一眼便认出了这匹马的品种和它所佩戴的标识。
“四皇子也来了?”有人小声插话道:“皇家人难不成也对这江湖传言的失落剑谱感兴趣?”
嘈杂不清的议论声透过镶金嵌银的窗牗传到了马车内人的耳朵里。
“累了吗?”外面正议论纷纷的林国四皇子慢缓缓的拿起红木勺舀起些茶叶放进了杯里,又拎过刚刚烧开的沸水冲进了茶杯内,嫩绿的茶尖被冲的翻转下沉,蒸汽裹挟着袅袅茶香散在了车厢,清透的茶色映出了旁边一人的银白长发。
似乎是满室的茶香勾回了银发男子的思绪,这人浓墨色般的眼睫微微眨了眨放下了窗牗上丝滑的绸缎,彻底遮住了外面的繁华与嘈杂。“快到了吗?”
这人开口的声音如寒玉碰撞间发出的细微清脆声,映着外面的碎雪回过头看着林散。
林散将杯中热茶递过去,撑着下颚认真的看着这人绝丽的面容,开口声音都不自觉的犯柔,“还有半日吧,不过那雾茫山上的雪终年不化,我怕你会受不住。”
“无妨,轻功我还是会些的。”名禅雪触着茶杯外壁传来的温热,指尖的肤色几乎要与那白色瓷杯融为一体,细看之下,竟发现这人精致到连指盖都嵌着如琉璃般的曜钻,钻面随着这人细小的动作折射出微弱的细光,雪白的长发垂落到这人指尖,更是将这人衬得不似凡俗人。
林散帮这人拢了下头发,指尖抵着额头歪头看他,“不是我拂你的面子,这雾茫山可是高崖陡壁,你万不能任性。”
名禅雪微微侧脸躲了一下,蹙眉看他:“四皇子。”
林散赶忙收回手摩挲了一下指尖,转移话题道:“挺热闹的,下去走走吗?”
名禅雪轻摇了一下头,指尖挑开窗幔正巧看见了二楼垂眸朝这边看来的一位红衣男子,那男子慵懒的歪靠在窗沿,指尖撑着瘦削的下巴,对上他的视线后弯唇笑了一下。
碎雪沾在马车窗牗上很快化成丝雾状模糊了名禅雪眼前的视线,他收回目光侧头一看,发现马车里早就没有了人,只剩案上的茶杯泛着袅袅雾气。
名禅雪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便皱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连升起的茶雾打湿了他浓长的眼睫都浑然不觉。
天气太过严寒,四皇子一行人最终也落宿在了这间客栈。
名禅雪迎着客栈一众人痴愣的目光,坦然自若的走去了二楼。
找到房间后,名禅雪带着名小厮径直走了进去,将试图跟着的四皇子婉拒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