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平不敢接。战战兢兢的。
张兴柱塞他手里,王安平才接住开始小口小口的喝汤,这是他从小到大都没吃到过的好东西,只是今天吃不出什么滋味,他一边啜泣一边喝,眼泪就掉进了鸡汤里。
张兴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是胆小了些,但不算是个混仗,那两个,不提也罢。王安平虽说废了些,但好歹是担心娘的。哪怕现在还没什么承担和魄力,好歹还算贴心,以后姑身边也有儿子贴心。他是侄儿,终究不是儿子啊。他要接走姑,却不能叫姑完全没了儿子孝敬。
有这一个就行了。那两个,不要也罢!
“安平,可想学裁缝手艺?!”张兴柱道。
王安平眨了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
张兴柱却没再多问,似乎已经有决定了,不知怎么的,眼泪突的也喜的下来了,道:“……还好姑活过来了。不然我哪里找姑孝顺去!?”
有村人未走的,听了这话凑了过来。张兴柱也是情到深处,又有演的成份,想顺利的把姑接走,便泪酒当场,道:“……当年,我才三岁啊……姑那时才十岁……要是没有姑,我早活不成了……”
村人听了,禁不住心中酸涩。都是人,谁没个难,不是铁石心肠的,谁不同情呢?
张兴柱道:“……在姑这,我就是儿子,我尽儿子的孝道,姑,我来奉养……”
村人倒是可以理解,有妇人道:“桂枝吃了半辈子苦,好歹有你这个娘家人惦记她,也算是有福了……哎,生儿子有啥用啊,听听这吵的……也不怕丢人!”
这王家的事未免太令人心寒了。生儿子这样还不如生块叉烧!
“钱老太婆是个造孽的……”有老汉摇了摇头道:“从嫁进咱们村起,就是个厉害的,这一辈子,她是没吃到苦,享了一辈子福,倒把苦果全给桂枝了,可怜呐……”
钱老太婆一嫁进来就辖制住了丈夫,把儿子生了给管的死死的,跟木头似的听话,婆婆死的早,基本就没吃过苦,在村里是横着走的,就没一家能吵得过她的。但凡遇事,无不是她占便宜。久而久之的,村里人遇着她都绕着她,不与她争吵。
“多大仇,把桂枝儿子教成了这样,啧啧,还娶了钱家的人为大儿妇,这得多大仇怨才这样啊……”
村人说着说着就说歪了,又说到钱老太婆厉害上去了。
有妇人接话道:“桂枝说哩,钱老太婆要儿子去服侍,不要她哩,我看永生就是她克死的……这死老太婆可不就是个克人的相?!”
“真的?!桂枝真这么说?!”村人涌了上来围住她,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说的有鼻子有眼,脑补很多。
张融融是不知道外面说的热火朝天,她本来就是要造个舆论。不然村人不说钱老太婆克人,就得说她命硬,还克夫了。
风向就是这么回事,这一次,小钱氏就这样了,仇算是结下了。小钱氏肯定得反击。她要不这么说,估计风向就变成钱老太婆一死,没人压着张桂枝了,张桂枝的命硬,克死了王永生……
张桂枝被婆婆丈夫压了一辈子,不能张融融来了,还要被小钱氏给压一辈子抬不起头!
所以她是毫无心理负担的说了。本来就是仇人,也没必要客气!
至于会不会误伤小钱氏和钱家,呵,反正就是仇人,管他们冤不冤,哭不哭!
就是他们,逼死了张桂枝,这是事实。这种言语上的反击,还算轻的!
张融融把鸡汤喝了,鸡腿吃了,也饱了,常年饥饿让她胃很小,很容易饱。连没吃完的馒头都没吃得下。她也没硬撑。
坐了起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满是茧子和伤口,才四十五岁的人,身上的皮肤就跟干柴一样干瘪,没有光泽,手上还有很多年的伤痕,都是做活留下的。身体也轻,瘦的不行。这些年受的苦,让她的身体和精神枯萎了下去,没有半点的润泽,实在可怜。
照了一下镜子,面色不太好,皮肤也显老,看上去像五六十的人。面相也苦,像苦瓜一样。都看不出原来的相貌到底是美还是丑了。
难以想象一个人历经几十年如此的生活,压抑而无希望,精神上是有着怎么样的打击。她的生活中没有半丝的甜,一点也没有的甜,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想一想都令人窒息。
她看着破旧镜子里的自己,郑重道:“张桂枝,我会替你活下去,如果你前半生没有半丝的甜,我会让你的后半生,全是甜。”
顿时心里一轻,最后的执念也从身体里消失了。她整个灵魂一下子轻松了。
张融融明白,比起担心小儿子的亲事,张桂枝更放不下的,是心里的执念。因为她的一生太苦太苦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苦。所以她更多的是想要得到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好,一点点的甜。
张融融坐直了,倒扣下镜子。她自己而言,是不怎么想看到这样的状态的。倒无关嫌弃老或者丑,而是,活着的这种状态,她得改变。在改变好之前,她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