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周一,霍格沃茨总能响彻着不停歇的抱怨。不过都不敢放到明面上,至少在罗齐尔教授还在场的时候,面上总能维持恰到好处的平静。
个子瘦小的女巫在座位之间梭巡,检查上周留的家庭作业,每经过一处,学生总会紧张到绷紧了脊背,一脸肃穆地等待她的点评。
除了一个人。
黑发的少年捧着下巴,手指在写满了字的羊皮纸上嗒嗒点点,在无比安静的魔药课教室里显得十分惹人注意。少年以目光追随着的女巫终于即将接近他,牛筋底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砖上莫名匹配到了他的节奏,那双从长袍之下探出前端的鞋尖正对着他。
波特,你的作业。
詹姆移开压着纸面的手,两边都搭在了下颌,看着一副乖巧得不行的样子。黛莉娅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分给他,公事公办地审阅了一遍她上周末留的论文,纷乱的字迹看得她眉头紧皱,嘴角抿起,拎着羊皮纸的顶部,展开在詹姆的面前,冷声道:你这两天去拯救世界了吗?写得这么乱,你指望我帮你再誊抄一遍?
啊或许我是着急了一点,但内容没问题吧,教授。被质问了一通的少年也不惊慌,在周围同学同情的眼神里依旧不紧不慢,甚至还有胆量询问。
黛莉娅被他气得不轻,深觉这小子简直就是这个世界派来惩治她的最头疼的角色。
帽檐遮住了她恼怒但生动的神色,只能看到一截冷冰冰的下颌线,她轻轻地勾着唇笑了笑,随后当着教室里众人的面,两手攥着羊皮纸的端部,干净利落地对半撕了个干净,纸片飘落着掉在桌面上。
再写一份交给我,改到我满意为止。
黑发少年丝毫不气馁,仍是笑眯眯地答应,仿佛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一样。
将这个荒唐怪异的念头从脑海中挥去,黛莉娅又回到讲台上,万幸的是知道这节课结束,教室里这群不省心的小崽子们都没再闹出什么动静来,或许是被詹姆过于大胆挑战权威的行为震撼到了,一下课蜂拥而出的学生们都围着他问东问西。黛莉娅经过时大家不约而同噤了声,不过她也根本不在乎这些人在背后议论她什么,自顾自地拐进了办公室里,同时也是她的个人休息室。
黛莉娅将怀里一大捧的家庭作业放在书桌上,脚尖勾着鞋跟,快速褪下一双纯黑皮鞋,随意踢在地毯边,随后抱着膝盖团到了木椅上,把腿都拢进了宽松的黑袍下,下巴抵在膝头,捻着羽毛笔,沾了些深红墨水,懒散地开始批改作业。
能参加她教授的六年级课程的学生至少水平不会太差,因此她改得还算顺利,但也许是因为学术上没什么问题,她的思绪就乱糟糟地飘到了其他方面。
里德尔一个人在家会不会不安全啊?那个金毛讨厌鬼最近怎么这么安静,该不会真的结婚去了吧?还有她看了看名单上被画了个大大的红叉的人名,这个小鬼什么时候可以安分点?
真想直接把他丢给斯拉格霍恩,只可惜那个左右逢源的老教授惯会卖惨,一句年纪大了带不动六年级就把她的提议给堵了回来,结果现在天天被一群蠢货折磨的黛莉娅不得不每天提醒自己几百遍忍一忍。
缓和剂喝多了也是有副作用的。
黛莉娅的脾气绝对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学生时期当个透明人,不和他人交往沟通,因此还算可以忍受,只要每天上课下课按时写作业就好。可一旦成了年毕了业,就不得不考虑更长远的事情,比如不可避免的与人接触。尤其是她还不知为何被哄上贼船选了个教书育人的职业,从此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和被人挑战底线。
蠢货和不自量力的人永远不嫌多。
她也是一时被迷惑,鬼使神差地就应下了那个笑眯眯须发皆白的老者这个重任,以至于现在完全没得选,黛莉娅自认虽不是什么好人,契约精神却还是有一些的。
现在唯一可以安慰她的,大概就是只需要带这届六年级生这个不知算不算的上好消息的消息了。
花了一些时间批改完毕,她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双手背到身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每到这时总会分外想念家里那个又乖又贴心的按摩师。黛莉娅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点她往往会选择去餐厅打包些吃的回家,她不擅长厨艺,确切来说是任何家务活动,不想做也不愿意做,但现在有一个处处合适的最佳选择就摆在她面前。
打起精神收拾了下杂乱的桌面,她重新戴上尖帽,倚着墙面穿好鞋,在门口落地镜旁整理了下装束。
有时候,真的会感谢祖辈留下的丰厚资产,金加隆就得花得值当,花得舒心。
行至霍格沃茨的大门前,马上就可以幻影移形了,这时却有个青涩的嗓音叫住了她,黛莉娅回头时差一些就正好撞上刹不住脚步的少年。
詹姆撑着膝盖,曲着腰,垂下头缓了缓,向她摊开掌心,一颗乳白色半透明的宝石躺在中间,周围是浅浅淡淡的微蓝晕彩。
少年那双熠熠生辉的蜜棕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