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事究竟会怎样?此番回长安之后, 若是再没有其他意外,她还要和离吗?
明明想好了的, 只度过这一段时间,再往后就放他自由, 从没想过会变成这样,他甘愿沉溺在自己身边, 可是
一阵冷风刮过身边, 这些问题一下子涌上心头,让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索性到最后就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回答。
感受到她的沉默犹豫,谢霁清松开了手, 把落在地上的玉兔宫灯捡起来又递到她手里。
“该回去了,若是晚了又要让陶姑姑担心。”
他若无其事,李令薇不明不白地心里有些担心:“你——”
他们是父皇亲自赐婚的公主和驸马,即便是有那样一个看起来十分儿戏的约定, 但到底是拜过堂拜过父母和祖先的夫妻,假戏面上也做的是不能再真。
为自己牺牲了仕途的是他,处处照顾自己的也是他,把自己放在心上唯恐受了委屈的也还是他,为了自己当初那个不愿和亲的念头,左右了他整个的人生。
她心里有许多歉疚,可他眼里明晃晃的真心,若是只用歉疚去还,够吗?
从最开始一点都不能接受被触碰,到如今已经可以十分顺畅地接受他的吻和怀抱,她实在是有许多改变不是吗?
李令薇想到刚刚自己的样子,也开始犹疑,她没有拒绝,或许正是如此,让他觉得问出刚刚那个问题是合适的,自己正朝着他而去。
可是她没有想好。
谢霁清垂下眼睛没有看她:“是臣僭越了。”
他自称臣。
李令薇心里抽痛了一下,但很快听到他说:“要回去了吗?”
上元夜游就这样落幕是她没想到的,点了点头,默默跟在他身后,身量高挑的人连地上的影子也长,看起来离她愈发远了。
前面的人略停了一下,换到她身边来,似乎是想像来时一样牵着手,沉吟了片刻,这才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来。
一只白皙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李令薇愣了一下,这是让她放心,一切如常的意思吗?
“夜里风冷。”
他解释了一下,当然,殿下觉得不适便算了。他仔细想想,今晚确实是太冒失了,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年龄确实也还不大,同样是情窦初开。
只是刚想收回手就被她轻轻颤颤的手指触碰到,谢霁清顺势握紧,她手冷的像一块披在外头的绸缎,他尽量用自己手心最温热的地方去暖。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上了马车回到谢家老宅,也各自去梳洗更衣歇下,再没有一句话。
李令薇完全无法入睡。
一闭上眼睛,那个冰凉柔软的触感就回到她脑中,越是跟自己说别想了,就越是心醉神迷。头上是绚烂的烟花,所有人都抬头看天,没有人看到身后还有一对他们正在亲吻,那一瞬间很快消逝,可是已经刻在心里的东西又怎么能那么容易消失忘记?
她把自己蒙进被子里,黑暗反倒让耳朵更灵敏,怦然间心跳声越来越快,吵得她不得安宁。不知道他在外间睡着了没有。
会不会跟自己一样清醒的要命?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一面觉得想到他从前被别人惦记就不高兴,觉得如今是自己的了,另一面对他这样的一步步靠近感到有些不安。
人怎能矛盾至此,李令薇想不明白了。
他和自己上辈子遇到噩梦一样的人完全不同,她不会吝啬于把那些美好的词都拿来放在他身上,温柔、体贴、聪敏、细致入微、才华横溢,不可否认每一样都让她心动,或许应该可以试着再对他敞开一些吗?
她起身让侍女点上灯,听到外间也有了响动,他果然也还没睡。
“你们先出去候着吧。”
她移步外间,谢霁清也已经起来了,露出问询的神色。
原本只是个拿来暂歇的坐榻,看起来铺的也不算很厚,偏生让他这些日子来睡了这么久。李令薇早就知道他身边几乎不用人伺候,也从不亲近婢女,心里就有点替他难受,一个那样好的人,为什么非要为自己做到这地步?
“殿下?”
她回过神来:“我……”
还是决定再诚实一点:“你先前问我的,明年也要这样一起看焰火。”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我没有不愿意。”
李令薇鼓起勇气来,想把自己的心说个分明:“我没有不愿意的。只是从前想着等风波过去,你我尽可以和离的,也不至于误你太久。若是这样下去……总觉得是委屈了你。”
“我从来不觉得委屈。”
他立刻接话道,“事实上,是求之不得。”
她心里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可即便他态度如此,李令薇还有自己心里那一关要过:“可是……我害怕……”
怕遇人不淑,更怕被辜负,又或者说,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