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始终不停。
方琼睁开眼睛。
天还未亮。
体内依旧燥热,喉咙干渴,口中腥甜,钝痛不止。
不过好在,一时死不了。
些微雷声闷响。方琼偏头,向四周看去。
一个长影子,正伏案歇息。
卢绍钧。
听到他床上响动,卢绍钧回过头来:
“……醒了?”
“……嗯……”
“感觉如何?”
“还没死……”
卢绍钧目光一沉,仿佛想说点儿什么,又忍住。
方琼气若游丝地问:
“……几时了?……”
“寅时方至。”
“还好……”
“哪里好?”
“没睡太久……”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被卢绍钧按下:
“——躺着。一旦街上恢复热闹,就送你去将军府。若你想要那时候还有体力,现在就别乱动。”
方琼一怔。
卢绍钧解释:
“你很不幸,又很幸运,有这场雨。现在全城消息阻断,谁敢贸然上街,都会被当作眼中钉。所以不管是哪一方想要你的命,现在都闭门不出,也得不到你是死是活的信儿。”
“……楼里的人,终归知道你救我出来……”方琼道,“……喊得太大声……你藏不住了……”
“……呵,不错。”卢绍钧讥笑,“不过我卢二名声很好,常做好人好事,不巧救了个老朋友,顶多是得罪人,还不至于和哪一边翻脸。——另外,事情闹在百景楼,我一个做东的,可不得挽救百景楼的声誉?”
“……自欺欺人……”
“闭嘴吧你,躺着还这么多话。”
卢绍钧把被子给他狠狠地盖上。
方琼望着他。
“……抱歉,连累了你。”
“无所谓,我从来没想着自己远离是非、抱着钱苟活,不是这边就是那边,迟早有这一日。”
卢绍钧一顿。
“——还是说要紧的。将军府的守备,信得过。公主对你一片情意,你的伤体托她照顾,理应无忧。最重要的是,此事须得直接呈给陛下,以免陛下猜疑。公主殿下,也是最宜进宫的。”
“……她那身子,你还忍心利用……”
“——不然你提一个更好的去处。”
方琼缄默不语。
“说不出来的话,就歇着吧。”
相顾无言。
“……钧哥……”
“——少来。”卢绍钧背过身去,“……你的钧哥早就死了,现在站在这儿的,是翻脸不认人卢二公子。”
方琼浅笑。
“……谢谢。”
“——不必。”
他还是慢慢起了身,因着倚仗自己年轻,里伤外伤,愈合不慢。若是睡不着干躺着,反而气郁。
意识混沌时说那些胡话,他也没忘。卢绍钧这股子别扭劲儿,自是听了那些话,方才这般反应。
方琼走过去,从背后抱着他,靠在他的背上。身上鼻尖,尽是潮湿雨气。背脊上骨骼的起伏,莫名使人心安。心脏的跳动,却又是坚实有力的。
在卢绍钧衣襟里侧,望见那块收在怀里的羊脂玉牌。
卢绍钧让他抱着,懒洋洋地讥讽:
“……脸皮真厚。说说你除了身子,对我还有什么用?不让我碰你,自己倒耍这一套,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顶好的女人,人人都拿你当稀罕物事?”
“不好,也没用。”方琼老实回答,“……你也不是那么想碰我,不过是想气我……否则你不会一直用咬的。”
卢绍钧一阵语塞。
方琼收紧手臂,嘀咕:
“……好痛……”
“……哪里痛?”
“浑身都痛。”
“滚。”
方琼枕在他背后,微微一笑。
“……我若是个干净人,自然随便让你碰……”
“干嘛在意那个?你看我像是个守规矩的?”
“我在意……”他轻声回答,“做这个事……我若爱上你,是对不起大哥;我若不爱你,是看轻了你。”
“你倒肯看轻小皇帝和霍饮锋。”
“……你怎么全都知道?”
卢绍钧“哼”了一声,眼里三分不屑,解释也懒。回过身,便将方琼抱入怀中,唇舌覆上他刚复血色的双唇,吻。
方琼眨眨眼,眼睛闭上了,胸前薄衣硌着对方怀里那块牌子,体内伤痛稍平,暗流涌动,又是那复杂体温,纠缠心绪,结成腹中轻颤的潮湿。
“……——钧,我……嗯……唔……”
只是抱着,倒未迫他上床。就算有心,这身子怕也承受不住。
但是他第一次好好吻他,不带咬的,不带恨意,大约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