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香港。
陈易刚一进门就看见温嘉窝在卧室阳台的躺椅上,阖着眼皮,像是睡着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印象中从早上出门她便是这个样子,又坐了大半天。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弯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温嘉睁开眼,“你回来了?”
“嗯,今天不忙。”
“衣服上什么味道?”温嘉皱眉。
“去花店给你买了花。”陈易不动声色地掩盖住袖口的血迹,脱下外套,起身向浴室走去。
他把外套扔在脏衣篮,随手带上门,刚打开水龙头就听见温嘉的声音从半合的门缝传来。
“我今天打扫了家里,那些不要的都扔掉了。”
陈易在水流中相互搓洗的手顿了顿,“你不必这么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来香港以后他们的日子很舒适,起码对温嘉来说是这样的。六年的时间,她已经从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年近叁十的女人。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日趋成熟,眉眼中的风韵更加柔和,当年那股无形中的坚毅和凌厉的压迫感从表面上已经丝毫看不出来。
陈易的事业在香港发展的很好。从前在A市的时候他便和香港来往紧密,陈江河还在的时候,在内陆黑道的话语权太过庞大,许多不甘心臣服的老大,还有那些和他同生共死最后却分道扬镳的兄弟也都聚集在香港这块宝地。
表面上看,他们很欢迎陈易的到来,但实际上这里同样暗流汹涌。
如果一切顺利,温嘉会有两个孩子,但最后没有一个能看一眼这个世界。
她两次光天化日走在大街上突遭绑架,幸亏身边有保镖跟着,但是混乱之中她被推搡在地,流掉了孩子。
第二个孩子刚刚没有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早已装饰好的婴儿房里默默地流泪,后来陈易给那间婴儿房上了锁,勒令家里所有人没有他的允许不能打开那个房间。天知道,温嘉今天是怎么打开那个房间的。
“我拿你的枪打开的锁眼。”
陈易呼吸一滞,却还是嗯了一声走出来,“下次别在家里动枪了,太危险了。”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脱了上衣,走进衣帽间取出睡衣套在身上。
温嘉跟着转过身靠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
“你今晚有个晚宴?”
“嗯,你怎么知道?”
“李家大小姐李珍珍的订婚宴,天大的消息,报纸上什么都能看到。”她到香港来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
陈易笑了笑。
“我和你一起去。”温嘉说。
陈易的笑淡下来,“你身体还没养好。”
“我不去你这次又准备带谁去?”
“温嘉。”他有些恼怒地喊她的名字。
“我开玩笑的。”温嘉站直身子,后背离开门框,“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
陈易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那换个衣服一起去吧。”
李家是香港的老牌四大家族之一,大女儿年纪尚小的时候一直在英国,找了个白人恋爱,到了年纪不得不回港。听说是上周刚回港,今天就举行订婚典礼。按这声势浩大的程度,至少小半年前就定下来了。
宴会就在李家的大宅,芬梨道沿途都被装点,大有红妆十里的架势。
陈易扶着她下车。温嘉今天穿了一身素净的黑色洋装,配一套简约的灰珍珠项链耳环,不夺主人的风头又显出稳重端庄的气质。即使曾经的友人今日面对面站在她面前也不一定能认出如今的她。倒不是模样上有什么大改变,而是因为优雅的气质已经取代了曾经的清冷。
“陈老板。”有人端着酒杯向陈易迎面走过来,旁边跟着他的女伴,“陈太太。”他对温嘉点头示意。在外人看来,温嘉是跟着陈易同生共死地来到香港的,尽管他们未曾结婚,陈易也未曾公开主动提起过这事,但陈太太的称呼必然是得加上的。
“陈太太,好久不见了,上次见你还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人身边的女伴在男人和陈易聊天的时候对温嘉寒暄。
“最近身体不大好。”恰在这个时候,服务生送来香槟,温嘉摆手拒绝了。
那人看了一眼,心知肚明。温嘉两次遭人绑架,两次流产,这在圈子里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凶手迟迟没有找到,让人唏嘘。
“女人呀,到了年纪,身体明显就不如从前了。倒不是病痛本身增多了多少,就是恢复得慢。陈太太,你比我年纪小,趁着年轻,再要孩子也是来得及的。”
温嘉微微点点头,笑着说:“也不年轻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温嘉觉得胃口不好,想去倒杯热水喝,恰巧陈易和另外的人在聊天,她便自己去了。
热水台和设在角落,已经有几名不认得女孩子聚在那里,温嘉断断续续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
“听说你大姐原本是想嫁给陈易的。”
“陈易不是有夫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