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入耳的那一刻,罗放就已清楚开口之人的身份,暗自叹息一声,她慢慢转过身去,在看清男人身形的刹那,即便明明有了心理准备,到底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曲夜瘦了些,气色也不太好,一身黑色正装更衬得他面孔惨白,但好在长相阴柔,加之眼神幽深,竟也显出种病态美。
罗放本打算无论如何也该挤出个笑,现下见他这样,面部肌肉却像是灌了铅,只能勉强动动唇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曲先生?曲组长?那未免太疏远,但要是像从前那样亲密,她实在怕回去后罗熠饶不了自己。
好在身边有秦凌这么个知道内情的,一品出气氛不对,立刻笑眯眯地接过话茬:“确实好久不见了,你小子最近怎么样了?”
曲夜神色平淡地从一旁侍者的托盘里拿过一杯酒,抿了口才回答道:“就那样,继续之前的课题,凑合过吧。”
话中的消极之意令罗放愈发心虚,正琢磨着说点什么,却是曲夜先看向她开口问道:“你呢?这一个多月过得还好么?”
被那双暗藏情愫的漆黑眸子盯住,罗放刚打好的腹稿立刻被忘了个一干二净,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干巴巴答道:“还……还好……”
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怪异暧昧至极,直看得一旁的秦凌虚空抹汗,正要拿两杯酒缓解下气氛,曲夜那头又提示道:
“她喝不了酒,换果汁吧。”
平平淡淡一句提醒,又暗含了点莫名的意味,秦凌默默打手势示意侍者换杯果汁来,心中想的却是如果现在站在这的是我外甥,你小子怕要倒大霉。
这念头一升起来,十分微妙的,曲夜也恰巧将话题转向罗熠。
“你哥哥找过我了。”他看着罗放,很惨淡地一笑:“我想通了,那些事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逼你。”
这话实在是将春秋笔法的妙处发挥到了极致,罗放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她很清楚,罗熠虽然在自己面前是位再好不过的哥哥,可骨子里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政客做派,坑起人来决不手软的,赶忙追问道:
“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曲夜摇摇头,神情愈发苍凉:“都是些有道理的实话,但——我们没说过分手吧?”
秦凌本能觉得不妙,可还没来得及制止,罗放已经下意识摇头。
别上了这小子的恶当啊外甥媳妇!
曲夜神色和缓了些,点点头,又笑了笑,大体上却还是那一副怨夫情态:“我也不是想一直绊着你,只是咱们好歹一起过了一年半,有些事如果非要提,我还是希望你最好能当面跟我说。”
曾经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人,此刻姿态低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罗放心里本就有愧,哪经得起这个,尤其对上那一双饱含期待和小心翼翼的眼,就更只剩下点头的份。
他在以退为进啊外甥媳妇!你聪明的小脑瓜怎么这会犯浑了?一直旁观的秦凌意识到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了,罗熠刚才把人交给他,可不是为了现下这一幕的。
他紧急思索片刻后终于开口:“我觉得吧——”
“真巧啊,这么热闹。”又是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直接打断秦凌尴尬的没话找话:“秦师兄,放放,还有——曲组长。”
霎时间,在场的叁个人神情俱都一变,曲夜脸色顿时冷沉下来,罗放表情逐渐僵硬如同石像,唯有秦凌不晓得他们之间更多的故事,脸上浮现出一抹天降救星的喜气洋洋,乐呵呵回过头去跟这位新来客打招呼:
“谢老弟,这可真是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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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退回到宴会开始前的一个半小时。
皇储套房的会客厅中,曲夜和罗熠正相对而座,两人面前各自放着一杯茶,几样茶点,是个喝下午茶的架势,却各怀心思。
曲夜揣了满肚子的疑惑。
罗放走后,他心中是又恨又怕,既恨这个骗子把自己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后拂袖而去,又怕她当真出了事。然而他和政界人士素无瓜葛,想打听罗放被带走后的景况,也实在没有靠得住的门路,唯有凭那虚无缥缈的一句“等我回来”撑着过日子,晚上回家,更觉满目伤怀触景伤情,最后他索性直接住在单位,将任务进程表排得满满当当,非要累到没力气做梦才肯入睡。
恍恍惚惚间,一个月也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看见了前几天那场授勋仪式,他才像是大梦方醒,感觉生活终于有了落处。
罗放还活着,气色不错,看起来没受什么苦,那件事似乎是摆平了。
松一口气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满肚子令人牙酸的怨念: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我明明可以帮你,无需你自己去遭那份罪——改造实验虽说危险系数不高,可也还是有出现意外的可能。
曲夜实在有一腔的委屈要诉说,正琢磨着该怎么去找罗放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