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下九尺高的法坛,望向崩散逃窜的妖魔尸潮,并未趁势追击。
坠龙窟之形成,一在于葬阴瓮的地势,为灵素子所掌控。
二在于祸龙精魄,让赵如松得到,化入阴身当中。
现在,灵素子形神俱灭,只剩下守备赵如松了。
取走那道祸龙精魄,这座洞天难以为继。
迟早再次沉沦阴世,归于寂灭。
踏踏!踏踏踏!
马蹄如雷,连绵成片。
大片阴雾翻卷,覆盖破碎的长街。
八千披坚执锐的甲士,聚拢成形,列阵以对。
“纪小兄弟,赵某代营关百姓,麾下兵卒,在此谢过!”
赵如松手持战旗,翻身下马,沉声说道。
“还有一事,劳烦小兄弟帮忙。”
纪渊按刀而立,默然不语。
“沉沦七百载,未曾想到还有解脱之日,苍天怜我,苍天怜我!”
赵如松将那杆战旗插入地面,转身望向神魂泯灭的八千阴兵。
他摘下虎头铁盔,窟窿似的双眼淌下血泪。
阴风吹过,大悲无声。
随后,发出一道轻叹,其中蕴含无尽遗憾与不甘的轻叹。
望了两眼大业皇城的方向,赵如松不再留念。
似是回想昔日的豪迈壮烈,它面向那袭白蟒飞鱼服,大笑道:
“请纪小兄弟,予我一死!”
……
……
黄粱县外,一行人马藏于林间,等待多时。
头戴斗笠的严盛眯起眼睛,面皮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他望向闷不吭声的孟长河,澹澹道:
“咱们耗了这么多天,迟迟未见踪影。那辽东的泥腿子该不会打听到什么风声了,这才躲在县里?甚至于,早就偷偷派人出去报信求援?”
孟长河眼皮跳了一下,摇头道:
“不会的,岳父,血鹰八卫已经探明了。
黄粱县内有一座洞天现世,纪渊和秦无垢,外加一个缇骑,都进去了。
这时候,估计正在其中修炼,还要过个一两日才会出来。”
严盛冷哼一声,似是有些嫉恨,讥笑道:
“看来只要跟对靠山,再卑贱的泥腿子也能鸡犬升天!
洞天灵机,老夫这辈子都没有吸过一口。
都说大景武德充沛,天骄辈出,呵呵,不过是用资粮堆出来的罢了!
什么王中道,姜赢武,个个传得神乎其神……老夫若有不计其数的大丹服用,上等洞天突破闭关。
未必会比这些人物差上多少!”
孟长河很清楚,他这个人面兽心,无视纲常的岳父。
平生有两大痛处,一是早年穷苦修行武道不顺,等到现在年纪老迈,气血衰弱,已经彻底绝了晋升五境的希望。
二是,睡过女人无数,却始终膝下无子,可以继承家业。
“岳父说得有理,若无朝廷培养、扶持,钦天监的潜龙、幼凤两张榜,怎么可能七成以上都是朝廷高手。”
孟长河低着头,心平气和答道。
“经过大起大落之后,你的棱角倒是磨平不少,做事也沉稳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桀骜不驯,傲气凌人。”
严盛身着宽大黑袍,靠在一棵大树下,眸光闪动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过一介蚍蜉,渺小得很。
还要多亏了岳父大人,将我送到赵大统领麾下。
见识过军中的将种勋贵,武道大材后,我才能消掉浮躁之心,重新审视自己。”
孟长河轻轻抬头,那张阴鸷的面皮,此时竟然显得很是诚挚。
一字一句,堪称情深意切。
纵然如严盛这样老辣的江湖前辈,仔细紧盯看了一会儿,也没有瞧出任何端倪。
他原本警惕的心思,略微消散几分,转而笑道:
“长河,你能想明白就好,老夫既是你的授业恩师,也是你的岳丈。
算起来,你叫我一声爹都没什么问题。
咱们一家人,没有说不开的事儿,哪怕打断骨头都连着筋。
往日里,老夫可能对你要求严苛了一些,但说到底都是想你能上进。
等再过十年八载,老夫也该入土了。
届时,金刀严府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