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的发展出乎了许眠欢的意料。
洛雀告诉她,宋溺言并没有按他们计谋中那样迁怒自己的心腹,他甚至没有逼问赵蓉,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失去过许眠欢。
“不对,”洛雀想了想,又摇着头否认自己的比喻,“更贴切地形容,就好像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许眠欢当即眼皮一跳,他这一出直接把自己蜇伏进暗面,而之前一直占有利方的他们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颠倒成明处。
她猜不透宋溺言的想法,惟一可以确定的是姜涩之一定已经给他通风报信,既然这样,许眠欢只能提醒洛雀说:
“你小心些,我怀疑他接下来的动作是打压洛氏。”她绞着眉头,越猜测越心悸,“他很有可能已经开始派人跟踪你,要不然我们这些天先断断联系?”
洛雀的脸色顿时一变,在多次的欲言又止过后,语气轻缓地斟酌开口:
“如果我把你交出去,你会不会恨我?”
许眠欢面容不惊地看她一眼,随即平静地摇头:“救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义务。”
许眠欢很久没有过这样自由的日子。
哽咽和战兢终于遥远,她每天的意义不再只有等着宋溺言回来跟她做爱,她不用再缝合那张虚假的讨好笑脸,她可以去吹公园里黄昏的风,或者去看各种花和人间,或者去听小巷里嘈嘈的人声,宋溺言的囚牢太安静,她只能在夏天听到蝉鸣。
一切都是任意,一切本该是任意。
许眠欢弯起眉眼:“我这些天过得很开心,可能是我这一辈子最后的开心了,谢谢你。”
那天过后,洛雀再没去找过许眠欢。
倒不是她不愿意去,洛雀这段时间焦头烂额于宋氏隐隐的针对,实在是分身乏术。
洛雀当初敢救许眠欢出来,是因为她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宋溺言的报复,直到这时洛雀才恍然自己的天真。
宋溺言这个人的手段实在阴毒,并且不管不顾,他有好几步棋完全是在拿自己的一切去赌,洛雀做不到那么狠,自然不占优势。
焦头烂额的不只洛雀,她的父亲当初任由她挑衅宋溺言,打的本来就是试探宋氏实力的心思,没想到弄巧成拙,硬生生被这个十八岁的少年逼至绝路,百般无奈下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主动求和。
他给这位年轻的掌权者安排了一场独属的酒宴,用最高的礼数来暗示自己的诚意,在一长段的恭维过后,洛氏的总裁亲自为宋溺言端起酒杯,眼角眯起笑纹:
“来,洛叔叔敬你一杯。”
少年却抬指推开面前的酒杯,动作嚣张又跋扈,抬起眼时神态却在故作无辜,开口时的字句也极浅:
“洛叔叔,我这个年纪是不能喝酒的。”
洛雀过来时,正好看到自己父亲的脸色在越来越僵硬,她用力攥攥五指,在宋溺言对面款款落座,同时赔出一张笑脸:
“宋哥哥。”
少年的笑意依旧不达眼底,他撑着脑袋,语调懒散:“洛小姐。”
洛雀不敢回视他,她注视着自己绞起的手指,眼眶发涩:“宋哥哥,我认输了。”
宋溺言半挑起眉,明知故问:“认输?什么认输?”
洛雀咬咬牙,眼前似乎重现许眠欢那天那张纯粹的笑颜,洛雀痛苦地闭上眼,心头油然一种强烈的悲哀感,五脏六腑仿佛都煎熬地蜷缩成一团。
即使如此,那些缓慢的残忍字句还是溢出她的喉头,格外清楚地碾出唇齿:
“我会把她送回去的。”
宋溺言嗤笑一声,他冷眼看着面前垂头自惭的少女,用令人生厌的高傲腔调评价道:
“识时务这种事,果然从来都不晚,”说到这里兀地一顿,随即状作无心抛出一个让洛雀心头直跳的问题,“洛小姐,我其实很好奇你计划的具体内容,不知道你能否为我解解惑?”
洛雀紧张到呼吸都慢下半拍来,她将头垂得更低,艰难地张唇坦白:“我……我想让你自己亲手撬空他的心腹,当你彻底失去权势,我就可以真正接近你。”
她越说声音越小,而宋溺言的神情也在渐渐阴郁,等到洛雀最后一个字落地,少年漆黑的眼里半分笑意都没有,他面无表情地讽道:
“这恐怕并不是你想出来的计划吧。”
洛雀震骇地瞪大瞳孔,她本想隐去许眠欢的存在,却没想到被他一眼识破她的隐瞒,恐慌的情绪顿时塞满所有心神,宋溺言却突兀笑开:
“洛小姐,你在害怕什么?”他两眼弯弯,漆黑的眼里绽开变态的愉色,“欢欢居然愿意这样忖度我的心思,真是让人荣幸且享受的一件事。”
洛雀看着他扭曲的神情,悸恐得说不出半个字。
这份悚意一直持续到去找许眠欢的次日,难言的抛弃事实冲淡了这份恐惧,许眠欢迎她进门时,洛雀愧疚得直盯自己的脚尖。
许眠欢定定地看着她躲闪的眼睛,无波无澜地说:“你打算把我送回去了。”
洛雀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