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对我将晋升受封名额赏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辈心怀怨恨,却不想想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她素来妒忌我等生来的根资,却从不正眼去瞧那些后天历经艰苦而追赶直上的神祗。】
【愚蠢而狂妄,懒惰且贪婪。这样的蠢货,当初我为了将她调来座下,可着实是受了好一阵的笑话呢。】
女人心下笑叹,瞳孔中却黝黑得望不见底,白皙至透明的指尖于城墙上柔柔地摩挲着,细微的声音自她手底发出,让藏于她神识中的机器都有一瞬的心悸寒意。
祁清和眼帘轻颤而垂,遮掩去了眸中晦色,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指尖上,细细打量了一番。
【分明没有那般实力,却一心想着夺我气运、替代我的位置和身份。】
【只可惜……她心有不轨,我亦如此。】
话至最后,已是极轻极低,如飘然轻羽,稍稍一吹,就散落消逝在了空中。
白发随风微扬,女人拢着长袖,转身踱步沿着来时足迹行去。
青帝降生于上古洪荒之初,手执阳灵生机,归正神之位。
这一切本是天赐,却在漫长的岁月中演变成了无形的束缚和埋藏着的祸患。
她需要一个契机,彻底清除这个祸患、摆脱大道对她的束缚,继而摸索到更进一步的足以抗衡天地的境界。
可是……
如何才能脱离五行?
如何才能避开大道窥视而完成她的算计?
魏璃书,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青帝眼中的。
一个妄图替代她的野心勃勃的蠢货。
一个极合适的非常容易掌控的替身。
青帝满意地引诱着一点点教会了她如何掌权、如何将一个神祗逼下轮回借机替代,却没有教她该怎样提升自己的修为与实力、又该怎样以一个伪神之身坐稳正神之位。
她将自己的神格埋葬在洪荒降生之地,将自己的本源神力凝聚封印在神魂深处,只余下些小玩意儿般的气运任由那蠢货去折腾,最终阖眸沉睡堕入轮回之中。
阴阳轮回,只有摸到生与死的界线,才能洞悉混沌本源。
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偏生在最后一步时横空出了个烦人的意外。
这片天地突生动乱,四处凶兽乍现、鬼魅魍魉甚至是一些不该出现在此间的魔物陡然在四方大陆上降临。紧接而来的,是各地灵气与魔气的飞速流逝。
无人知晓这些近似于末世的异象从何而来,但四方大陆却是前所未有的和平团结,共同抵御着源源不断的突然涌现出的鬼怪凶兽。
雪域白玉楼,正是在这个时候重新映入世人眼帘。
雪域堡垒,可以接纳前来投生的修士,只需签下一份神魂契约,便可入内获得庇护、寻得一块儿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
这里有足以抵抗凶兽潮而不倒的阵法结界,有无计其数的修为莫测的高阶修士,有无数积累下来的武器医药,在如今的局面下赫然成为各方低阶修士向往的世外之境。
祁清和在白玉楼领地外设下登记各方前来投奔的修士之处以及审批签立神魂契约的大殿,又派重兵把守巡逻,但仍旧会于公务空闲之时下来察看。
这一日,她如往常般立于殿上细瞧外边由修士排成的长队,手中轻捏着一支烟斗,略有些散漫地倚在殿内柱子旁,唇瓣微张,绮丽白雾便随气呼出,弥漫在她的眸前。
可突然的,女人的眸色骤然一怔,随即站直了些,抬手蹙眉挥开了眼前的白雾,看清了那道熟悉的身形。
黑裙的姑娘满身血污,神色中有些麻木,脸色苍白地站在人群之中。
从祁清和的角度看去,她甚至能察觉到姑娘隐隐开始涣散的目光和身上虚弱的气息。
祁清和眉心皱得愈紧了些,目光却顿在姑娘身后那只慢慢伸近的手上。
咔嚓。
她不觉折断了指尖中的烟斗,眉目森寒。
顾寄欢如今才刚摸到合体期的门槛,但现在各地都是突如其来的凶兽怪物,她一路走来,光是遇到的合体期的兽潮就数不胜数,因此浑身上下尽是些血痕伤口、一眼望去竟没一处完好的皮肉。
轻伤重伤遍布,疼痛感已经麻木,但修为实力也因此大打折扣。
顾寄欢将宝贝珍藏着的金璎珞掩在衣襟之中不舍得用,就这般拖着一身的伤痛顺着众人行走的方向前来雪域,只是希望暂时给自己寻一个容身之处罢了。
她的精神已经绷到了一个极点,眼前景色亦开始隐隐泛着模糊,身体和意识在对她进行双重的警告。
“欢儿。”
耳边好似闪过骨头碎裂的声音,继而传入的,是一道令她既爱且恨的声音。
顾寄欢愣怔着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尚未看清人影,足下便先一步失了力,晕厥感涌上脑海,让她身子一颤,险些跌了下去。
索性有人抬手环住了她。
这是熟悉的只存于梦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