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搭在门把手上良久,宋郁迟迟没有施力,对他来说,每次打开这扇门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因为等待他的是憔悴的面孔,憎恶的眼神以及恶毒的咒骂,这扇门背后是阴暗的巢穴,责任、血缘、亲情如同枷锁一般缠上他的四肢,一旦走进去他就无处可逃。
可是现在不同,现在这扇门里还有一个小太阳,照亮了他的不见天日。
宋郁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客厅里,周雁轻坐在沙发上,一脸浅笑安然。温婉坐在他左手边的轮椅上,赵阿姨坐在他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正在削梨子。
听到开门声,三人齐刷刷看向宋郁。
周雁轻眸子清亮,难掩兴奋道:“宋老师,太太刚才叫我小周了!”
温婉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宋郁,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但这一次,她浑浊不清的眼里没有凶恶,只有茫然,和记忆中无数个日夜她失神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模样。
宋郁恍惚地站在原地,他在想,温婉似乎是真的有所好转了。
周雁轻以为宋郁是因为没有亲眼见到温婉开口说话而失望,出言安慰:“太太也是刚才忽然叫了我一句,没准等会又会喊我了。”
宋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走到三人面前,坐到了周雁轻和温婉的中间。
屋子里突然多了两个人热闹了许多,最开心的当属赵阿姨,她笑盈盈地把切成小块的梨子推到周雁轻和宋郁面前:“吃块梨润润喉。”
“谢谢赵阿姨。”周雁轻嘴上应着,先拿了两块分别递给赵阿姨和温婉,随后又给宋郁递了一块。
赵阿姨始终眉眼含笑,慈爱地轻抚了一下周雁轻的头,感叹道:“瞧你这脸色苍白的,我给你炖了补血的汤,等会吃晚饭的时候你一定要多喝两碗。”
周雁轻乖顺地应道:“行,那我等着喝汤。”
他不想让赵阿姨担心,便谎称自己的头是突然晕倒自己撞的,方才赵阿姨一直在说他太瘦了营养不良所以才晕倒。
宋郁沉默着地将温情的一幕幕纳入眼中,时不时地给周雁轻拿一块梨子。突然,余光中伸出一只枯瘦的胳膊,朝着周雁轻挥去,宋郁条件反射性地一把抓住了那只手腕。
温婉茫然地看着自己被宋郁攥在手中的手腕,寻求帮助似的看向赵阿姨,好像在问“怎么了”。
赵阿姨被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
周雁轻清晰地感受到了宋郁的紧张戒备和压抑,也能理解宋郁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每次宋郁来疗养院都必然遭受温婉癫狂的辱骂和殴打,所以温婉有什么动作,宋郁下意识地便以为她要动手。
心脏痉挛地一缩,周雁轻感到一阵心痛,他倾身挡在宋郁和温婉的中间,握住宋郁绷紧的手臂,安抚道:“宋老师,不要紧张,松开一下。”
宋郁恍若未闻,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
“唔……”温婉被捏疼,委屈地吐了一个音。
周雁轻握住宋郁的手微微施力,又重复了一次:“宋老师,太太可能只是想拿块梨子,没事的,放轻松好吗?”
温言细语在耳边回荡,轻易地抚平了宋郁即将爆发出来的攻击性,他在周雁轻的循循善诱下缓缓松开了手。
手腕脱离桎梏,温婉并没有放弃,又朝周雁轻伸出手去。
宋郁本能的想再次阻止,周雁轻反握住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在他耳旁轻声道:“宋老师,太太好像想做点别的,你不要紧张。”
宋郁轻轻地挣扎了一下,随即垂下了手臂。
温婉浑浊的眼底隐藏着一星光点,她直勾勾地看着周雁轻,枯瘦的手慢慢地探向他。
周雁轻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屏住呼吸想看看温婉究竟想做什么。宋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发起疯来却能打得人耳膜穿孔的手臂,时刻准备着替周雁轻挡下所有危险。
温婉将手停在了周雁轻的耳朵旁,而后隔空摸了摸他包了纱布的伤口位置,喃喃道:“痛……”
温婉失控癫狂时口齿清晰,嗓音尖利,正常说话时却有些含混不清,而且尾音拖得很长,但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赵阿姨最先反应过来:“哎呀,太太是在学我呢,她在关心小周的伤口。”她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紧握着温婉的手,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周雁轻欣喜不已,不禁握住了宋郁的手,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宋老师,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太太问我痛不痛。”
“嗯,看到了。”宋郁反握住周雁轻干燥温热的手,感受着对方的喜悦,也跟着扯起了嘴角,悄然无声地松了口气。
每次他来都是沉默地忍受温婉的殴打,刚才他本能地以为温婉也会像打他一样去打周雁轻,所以才会产生过激反应。
这么多年来,温婉第一次离开她自己的精神世界,尝试着和外界建立沟通,宋郁的心情很复杂。
前世,他希望有朝一日温婉能够清醒过来,让她好好看看是怎样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