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彧掏出钥匙,在裘世焕探究意味的注视下打开了门。
这一句不像随口应付,反倒生出些催促与愧疚的意味。
似乎也懒得和他计较,裘世焕自顾自走到饭桌旁,审视着桌上的食物。
早餐是一杯温度适宜的热奶,一枚煎蛋,仿佛用筷子戳破便能流出金黄的蛋液,以及一根烤肠。
裘世焕拉开一张凳子坐下,他举起玻璃杯,细细品尝着牛奶。
一口咽下后,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内唇,嘴唇上方附着一圈白色浮沫。
“大叔想和我解释什么?”他拿起香肠,将肠衣边缘递到唇边,舔咬一口,“把我关在这里,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
“不是。”江彧正视着少年无所谓的目光,坐在他对面,“我并不是想关着你,也并不是在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小朋友,这是医生的建议。”
裘世焕不解地皱起眉毛:“医生?”
“……是的,医生,一位心理医生。”江彧点点头,有些不知如何作答,“这个人是老余的朋友,我昨晚跟老余谈了谈你的事。因为瓦伦的事情,我们一致认为,你可能需要一些心理上的放松。我向对方预约了周末的诊疗,他表示自己随时能腾出时间。”
“酷,所以我很快就要有一位专属医生啦?这和限制我的自由有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你讨厌‘医生’,这样做是为了避免你摔门离开。”
裘世焕咬着指节笑了:“大叔知道的,这样的理由可无法让我尽兴。”
“我会尽量听取你的意见,世焕。我也希望你能听听我的讲述。”
“说吧。”
“在听了我的大致描述后,那位医生认为,在签署保密协议前,你可能需要受到一段时间的限制,他的意思是——尽量在我的陪同下外出,避免可能的意外。”
“大叔为什么和我谈这个?这种无聊的事,像大人一样自己决定不就好了吗?”
“因为我想问问你对这件事的感觉。”江彧看着他,“世焕,你只需要告诉我,门锁上的感觉,有没有让你不高兴。”
裘世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大叔,把人家关起来还用这么温柔的语气,一般来说很难拒绝啊。”
“我很抱歉这样对你,世焕。”江彧真诚地垂下眼皮,“从你过去的遭遇,以及脱轨行为的频率来讲,一切确实有在转好,可本质问题还是没有得到改善。这只是我得到的一个提议。”
咬下香肠第一截的时候,裘世焕戏谑地瞧了他一眼。
“嗯,这个建议听上去很没必要。大叔,如果生活很无聊的话,我建议你可以花个小钱,看看一个人被扯断胳膊后会发出几种求救。”
江彧刻意避开了对方血腥而残酷的注视。
“世焕,心理创伤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它会在潜意识里无数次杀死你,并且不容小觑。”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江彧努力压抑着真实想法可能暴露的恐惧。
他深知眼前的少年具有超强的第六感,甚至能从细微的表情变化判断一个人的内心。
因此,不能动摇,连眼珠都不能有一点震颤。
如果在这退缩,他和余三海的计划从开始就将走向灭亡。
“大叔这么关心我,真让人高兴。”裘世焕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笑容满面地咬了一口烤肠,“然后呢,大叔想跟我谈什么?说吧,如果我听的进去的话。”
“如果不喜欢,就告诉我你并不想接受咨询,也并不想见到那位心理医生。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多说一句,也会立刻停止对你的限制。”江彧说,“我没有资格控制你,也没有资格对你的选择说三道四,世焕,我只希望你开心。”
得到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只要一张嘴,只要喉咙一动,只要一个念头,就能织成天堂与地狱。
编织的过程或许只需要一分钟,也可能长达三分钟。
可江彧却觉得等待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他像是在迎接新生命的诞生,煎熬无比。
作为谈话一方,也是主导者的裘世焕比任何时刻都享受沉默,享受着缄舌闭口对另一方的折磨。
他一手拿着一根筷子,尖端向内,慢悠悠地戳开那枚滑腻腻的鸡蛋。
“好啊。”
裘世焕抬起蘸着蛋液的筷子,用舌头舔舐起一缕丝滑的蛋液。
“嗯?”
江彧错愕地抬起头,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这么快答应。
这个动作显然不合时宜,一瞬的失神,两人目光相接的一刻,江彧忽然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不该放松警惕,不该直视这样一双眼睛。
唯有一场牌局当中的赢家才会像裘世焕这般眯起眼眸,带着上位者的沉思与审视。眼前的少年是个老练的赌徒,他稳赚不赔,胸有成竹,而眼底俱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在那与生俱来的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