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逐渐从消弭的余味中缓过神来。
他环顾着空无一物的食堂,审视着翻倒在地的椅子,不再相连的长桌——他忽然发觉,原来沉默也有自己的声音。
发霉的木板、侵占了每一道细缝与角落的蛛网,以及在阳光下享受短暂一生的飞虫。
它们每一个都在发出记忆里的回响。
靴子落在凸起的木板上,往里陷了一公分。
血迹玷污了这条他曾走过无数次的长廊,促使年轻的死神追赶着蜿蜒缭绕的气息,准备收割那条仓惶而逃的灵魂。
他推开另一个出口,行走的道路在一堵木墙前截断。
但这不是尽头。
新鲜的血迹仿如有意诱惑着海域深处的鲨鱼,带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将精悍的捕手引向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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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二楼完成了第一次倒计时。
当裘世焕将袭击自己的两个男人放倒,他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晚安,大叔们。要做个好梦哦。”匕首自其中一人的肝脏位置拔出,少年站起身,朝走廊尽头的旁观者说道,“哥,你到底还要浪费多久?我快没时间为约会打扮了。行了,别再满地乱窜了,这简直比蟑螂还要烦人。”
“看来你还有说话的体力,冒牌货。”无视他的挖苦,阿方索的声音悠悠地传来,“让我们把猫鼠游戏的流程再延长一些吧。”
裘世焕翻了个白眼。
他确实享受目前的局面,却不意味着他欣赏一只碍眼的蟑螂。
它到处乱爬,时不时回头确认追逐者的位置。这是一种低级的手段,只顾逃跑的家伙挽回颜面的伎俩。从二楼活动室到三楼、四楼的宿舍间,阿方索带来的保镖不顾性命、想方设法地阻拦自己,企图拖慢行动的进程,以期耗空他最后一点体力。
一条只会谋杀与侵害弱者,却从不与天敌对弈的爬虫,只配为秃鹰啄食。
倒计时至三的时候,裘世焕再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位保镖。他一路通行无阻地追击到孤儿院五楼。
在光线无法窥探进来的走廊,手机的光源便显得弥足珍贵。
那扇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墙上遗留下来的空画框向每一位访客诉说着一段往事。这里曾经张贴过数不清的水彩画,曾被气球与彩带编织成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天堂。
如今,这间阳光也难以透入的房间徒留死寂。
少年拨开蛛网,走进回忆弥漫的画室。
窗户敞开着,似乎打破了经年以来的暗无天日。
归鸟、低矮的城市线被薄暮的火云灼烧成了一线。
阿方索踏在一地碎纸间,晃动起手里撕毁的画作。
“冒牌货,太夸张了。你居然真的要为了一个死人将我赶尽杀绝。”他挥开碎片,伸手抓向另一幅画,“真是让人发笑。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互相理解呢?”
裘世焕没有给他机会。
某种不熄的火焰正推动着他前行,推动着他以最疯狂的攻势碾碎阿方索。
他丢开手里的刀,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此刻多余得让人反感——他要徒手掐住对方的脖子,他要感受生命在指尖流逝,他要让一切在此终结。
裘世焕的双手在阿方索咽喉前方交错,瞳孔发狂似地剧烈收缩,虎口抵在对方跳动的脉搏处。
拇指深陷进柔软的喉咙组织,肌腱与骨骼正互相拉扯。
“我不需要你的理解,哥。”裘世焕拎起阿方索的颈骨,无法言喻的喜悦从脊骨透至全身。他像对待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将之狠狠提过窗沿,“我会让你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我会让你在地狱里万劫不复——我恨你,也期待着你死去的那一刻,即将带给我独一无二的快感。”
狂躁可怖的手臂力量抓起挣扎的阿方索,优美的手部青筋凸起。
裘世焕没有丝毫迟疑,朝着无法想象的高空,将诡诈的魔鬼一把推了下去。
而阿方索显然意料到对方会这么做。
黑发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施暴者强健有力的手臂。他几乎能隔着袖子感受到强烈的肌肉曲线。
阿方索全身的器官都接近负荷,他负隅顽抗,却无法制衡这种极强的杀伤力。
他迅速变换体位,双脚蹬住窗框,誓要拉着谋杀者一同去往地狱。
“冒牌货。”他咬着牙,无比畅快地笑道,“这么激动人心的葬礼,我们应该一起啊。”
***
江彧驱车赶到B-93游乐场时,里面已经乱作一团。
滞留在园区内的人群正在被警方疏散,他随便找了名清洁工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心下大概有了定数。
江彧连汗都来不及擦,不顾警戒线与工作人员的阻挠,连忙冲进游乐场。被不同手法杀害的尸体流成了一条血路,江彧迅速确认几人的身份,在不同部位,他都发现了朱鹮科技的纹身。
他一刻也不敢停地进行搜寻,终于在与大溶洞相隔几百米的水域周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