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停下手上的动作,侧头看见百里故站在亭内,挡住了亭内大部分光,腰间还别了一把箫,她这次见到百里故,已没有上次那般激动,整个人平静了很多,笑了笑说:“百里将军也是来此处奏乐的吗?”
百里故也很平静,两人像是刚刚认识不咸不淡的朋友,笑着说:“是啊,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娘娘,真是巧,既然有缘,不如合奏一曲?”
碧玉将目光落回古琴上,说:“好啊,只是不知道,将军想合奏什么?”
“梅花三弄?”百里故说着将腰间别着的箫取了下来。
碧玉回想了一下曲谱,说:“好。”
碧玉先起了开头,百里故跟着合奏,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合奏了,多年前在戏班子里,碧玉和百里故就经常这样合奏,那时碧玉弹的是廉价的古琴,百里故用的是自己用竹子做的箫,二人常常一起「合奏」,说是合奏,其实玩闹的成分居多,音调不准的古琴配合音色有些嘶哑的箫,弹出来的,吹出来的竟都是快乐,是如今千金难买的快乐。
碧玉的琴技比当初也好了很多,她的手指灵活地拨动,清如溅玉,颤若龙吟,百里故的箫声悠幽玲琅,清越苍远。
百里故低头,看着认真弹琴的碧玉,这么多年,时间也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若不是那挽起的长发,他几乎要以为,这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女,他也还是当初的那个青年。
一曲终了。
碧玉幽幽道:“没想到在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你,我们……还能合奏一曲。”
百里故将箫别回腰间,用手指比出一个圆,说:“天大地大,也就那么大,若真想见到一个人,没有理由是见不到的。”
“也许在你眼里,在男人眼里,天地就是这个小物什。”碧玉拿起桌上一个茶杯,晃了晃道:“可是在我眼里,在所有的后宫女子,甚至是天下女子里,这个茶杯,便是我们的天地了。”
百里故垂眸,内心翻涌着各种情绪,搅得他肠胃都难受,他说:“这个世道,有一天,会变的。”
碧玉将茶杯放回桌上,说:“会有一天。只不过这一天,比我见到你,还要难万万重罢了。”
她顿了顿,看了眼亭外,说:“下雨了。”
亭外的雨淅淅沥沥,飘飘洒洒,下得不大,不过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停。
“这个时节的雨,是最好喝的。”百里故说着拿起桌上的茶杯,走到竹音亭的边缘,将杯子伸出亭外,雨滴滴答答地落在杯子里,也打到了他的手上。
很快,就接满一杯了,他喝了一口,回头说:“娘娘,这水很清甜,要不要也试一下?”
碧玉起身,也拿了一个茶杯,走去百里故的身侧,伸出手,雨打到手上,有种清清凉凉的翠意,她看着雨水一滴一滴地滴进杯里,心里有种心如止水的奇异之感,喝了一口,果真清甜无比,百里故侧头看着她,眼神询问味道如何,碧玉点点头,说:“果然滋味不错。”
茶杯很小,二人喝了几杯也不觉得饱。就这样,一杯一杯地接着,接累了直接蹲在地上,碧玉接着接着,突然抑制不住地像个孩童般捧腹大笑,百里故也笑得开心,碧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不觉得这样蹲在地上接水,很好笑吗哈哈哈……”
“是啊。”百里故看着身边笑得明媚的女子,说:“很好笑,很……开心。”
二人边笑边接,不知不觉就喝了十几杯雨水。百里故说:“娘娘,雨水虽然清甜,但是娘娘第一次喝,不宜贪多。”
碧玉收回茶杯,说:“百里将军,过来坐一会吧,这雨还要下一会呢。”
碧玉坐回了刚刚的位置上,百里故坐在碧玉对面的位子上,说:“娘娘,臣明日……便要回西北驻守了。”
碧玉的手一颤,若无其事地祝福:“祝将军一路平安,顺顺利利。”
百里故沉默了片刻,才说:“谢娘娘。”
雨渐渐地小了。
20、山雨欲来风满楼
“朝做红日,暮造杀字。”
苏裕被放出来的那天,苏府上上下下都挂满了趋吉避凶的符咒,门口准备了一个大的火盆,让苏裕跨过去,借此来驱走那些污秽的东西,之后用兰草和莉香让苏裕沐浴,苏老爷子苏盛这才放心,抓着他的宝贝孙子说:“裕儿,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让爷爷看看,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回头爷爷让厨房日日给你熬参汤,好好补补。”
苏裕无奈地笑道:“爷爷,不必如此夸张,孙儿毫发无损,半两肉也未掉,是爷爷您过度思虑了。”
苏盛担心地说:“裕儿啊,我能不思虑吗?你在牢里那几日,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我和你爹去求皇上让我见你一面,皇上说不行,那好,我便问你犯了什么事,居然要关我的裕儿去天牢,谁知道这也不可以说,真是岂有此理,皇上真是吃猪油蒙了心,是非不分。”
苏裕吓了一跳,想不到一直固执守礼的爷爷居然会骂当今天子吃猪油蒙了心,忍俊不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