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庆帝居于上座,左侧仍是石荡一派,右边是丞相齐鸿福和谏大夫林渊。
“朕听说,你们想要用你们的公主岚木儿和每年一百匹特质绵绸作为议和的条件?”承庆帝淡淡地说。
安森说:“陛下,的确如此。”
承庆帝说:“你们挑起战争又败于我朝,我们大可深入石荡,将你们一网打尽,又为何要跟你们谈议和?”
“因为大陈的皇帝是个仁君。”达尔西说,“首先,陛下不会深入石荡来攻打我们,石荡是我们的地盘,你们孤军深入,于大陈而言,最好的结果便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最坏的结果便是你们全军覆没,我们还一无所失。
其次,陛下若想维持住仁君的名声,也不会来攻打石荡,陛下若执意如此,耗费巨大的银两还是其次,大陈士兵白骨露野之时,寒的是大陈百姓的心,损的是陛下的名望。是打战还是议和,孰好孰坏,相信陛下心中自有定数。”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达尔西连夜翻看了几本史书,与安森谈了无数遍,今日才能如此流畅地痛陈战或和的利弊。
安森接话道:“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陛下,请三思。”
承庆帝本就没想过要出征石荡,闻言只说:“你们害我大陈军士,屠我白玉百姓,这笔帐不算清楚,我的子民不会善罢甘休。”
安森问:“石荡地小物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知大陈想要什么?”
这问题又抛回来给承庆帝了。
承庆帝沉吟片刻,说:“你们必须给我大陈百姓道歉。”
达尔西和安森哑然,他们没有想到,承庆帝会说出这样的条件。
齐鸿福暗忖少顷,说:“白玉亡魂哀,男儿忠骨埋,你们欠大陈一个最诚挚的道歉。”
安森其实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大陈士兵了,又有多少自己的族人死于这场战争,他只记得那些或惶恐或愤恨的脸庞,还有死后不肯闭上眼睛的人,他在心里低叹了一声,说:“敢作敢当,议和之事谈成后,我会亲自去白玉城和铁门关,给大陈道……”
达尔西喝住他:“安森!”
安森看了达尔西一眼,说:“达尔西,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若要做个懦夫,我不陪你。”
达尔西低下了头,久久不言语,他想起了妹妹濒临死亡时暗淡无光的眼神和努力装作很好的笑容,他……做不到,做不到给大陈道歉。
“你们若是道歉,议和的条件朕便答应了,不过朕也不要你们的公主,好好待你们的公主,别将她当成交换利益的工具,此外,条约上还有两点。”承庆帝态度坚决,说,“你们必须答应,第一,百年内不得再犯我朝边境,否则朕、朕的太子,倾尽国力,也定会铲平石荡。”
安森第一次觉得面前坐着的真的是龙,不可冒犯的目光,不可挑战的权威,不容拒绝的冷漠,他点头,说:“我们答应,第二点是什么?”
“若你们的土地上还有攀禽族的人,好好待他们。”承庆帝说。
达尔西和安森愣了,这不是他们石荡自己的事吗?
承庆帝与攀禽族也没什么交集,为何要护着他们?为何管得这么远?
虽然有万般疑问,但是谁都没有问出来,这个条件一点都不难,他们说:“好。”
“丞相,拟议和条约。”承庆帝说,“从今往后我朝北边边境与石荡开放互市,除了白玉城。”
不用承庆帝说,石荡谁若不想被打死,也不会去白玉城买卖的。
安森和达尔西默然不语,这场议和谈得太顺了,这些条件对石荡也太好了,难道承庆帝还有什么诡计?
他们心里胡乱猜测之际,条约已经拟好了,一共两份,承庆帝看过,没有问题,便在上面盖下了玉玺。
齐鸿福将两份条约交给安森和达尔西,他们看过,也觉得没有问题,相视一眼,安森说:“我们部落没有玉玺,盟誓都以血来立下,永不反悔。”
安森先刺破自己的手指,在两张纸上盖上了自己的血印,达尔西以同样的做法立下了盟誓。
大陈保留一份条约,另一份由安森和达尔西带回石荡,大陈和石荡的议和之事便如此结束了。
星星零零,枯叶落地。
百里故对碧玉说:“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要离开皇宫了。”
当初百里故伤重被送回颖都,承庆帝干脆就让百里故在宫里住下了,这样既方便太医诊治,又能显出他对大臣的仁爱,如今百里故好得差不多了,也不便在皇宫住得太久,承庆帝昨日来探望过他,见他行走自如,便让他后日回将军府。
碧玉惆怅道:“如此,又要许久不能见面了。”
百里故笑着说:“分别数日罢了,届时我去竹音阁,你若能来,我们再合奏一曲。”
碧玉将失意压下去,笑说:“好,我等你,等到你来为止。”
百里故说:“我若来不了,也别傻傻地等着,知道吗?”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