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楚云征都死了六年,侍卫长是当初那支军队唯一的幸存者,每年清明都会去上山给战友们上坟。大抵是因为这些关系,侍卫长对梁君末还不错。他闭口不提楚云闲,倒是说了不少关于楚云征的事。
少有人和梁君末聊楚云征,每一次他们都谈论的很开心。只不过每一次侍卫长都欲言又止,梁君末不喜欢别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追问他想说什么。
“只是奇怪为何王爷和大公子关系那么好,却容不下小公子。”侍卫长憨厚的笑着,他这话没有恶意,纯粹是满足心里的好奇。
梁君末闻言,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道:“大概是因为那年大哥先从地上抱起来的人是我。”
那时年少不懂事,梁君末被楚云征抱起来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逞一时嘴快招来祸端,楚云征顾忌他的身份没有先安慰受到屈辱而委屈的楚云闲。窝在楚云征的怀里,梁君末捂着脸不敢看煜亲王的脸色。
楚云闲哭的伤心还因为刺伤世子受罚,后来煜亲王拉着梁君末登门道歉,他冷着一张脸不理人,被楚云征按着头和梁君末言和。
时隔多年,当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爽朗大度的楚云征,傲娇别扭的楚云闲,以及羞红脸不敢看楚云闲的自己。两家的父母就站在身后,交谈甚欢。
侍卫长跟在楚云征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梁君末说的是哪一件事。他眼珠转了转,隐约明白梁君末的意思,梁君末因为这事和楚云征关系好起来,也因此和楚云闲交恶。那个时候的楚云闲不过六七岁,哪里懂的大人间的花花肠子,只知道自己大哥先安慰他讨厌的人,便更加讨厌梁君末。
没有得到的疼爱都变成怨怼,想要变本加厉的还给他。
“小公子这些年一个人也不容易。”侍卫长由衷感叹,看着楚云闲一路走来吃尽苦头,他们这些老熟人难免会感慨。
梁君末在心里赞成的点头,就是知道不容易,他才会不折手段斩断束缚他的锁链,带他去更高更远的天空。虽然大哥知道云闲最终会走上和他相同的道路,但是还是迫切的希望他能够有不一样的人生,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要梁君末答应娶楚云闲。
又想起那件事,梁君末揉了揉额角,举起的手掌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赧然。
“君末,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将来我有什么不测,你娶云闲做席君,带他离开楚家,离开南国。”
“大哥,你不要吓我,你不会有事的。”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我们战士都是向死而生……当然,就算我没有不测,活的好好的,等云闲及冠之后,你也可以来提亲。”
出征之前最忌讳说不吉利的话,楚云征还欲多言被梁君末拽住袖子。梁君末吓的脸色发白,倔强的看着他。楚云征心里一软,捏着他的脸改变话题,说的梁君末一张脸红的滴血。
他年少的时候什么都好,就是一提到和楚云闲相关的话,总会不自觉的红脸。楚云征捧腹大笑,打趣他快点来楚家提亲,家里人他会帮忙说服。梁君末面颊发烫,羞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声的给自己辩解。
“梁王爷……王爷。”
侍卫长的声音把梁君末从回忆里拽出来,他们已经回到沁园。今日的沁园十分安静,夜里月凉如水,石板上沁着冰冷的月色。门口的守卫被侍卫长调走,更显的寂寥清幽。
梁君末回神之际轻声叹息,没有多看就抬脚进门。侍卫长跟在他身后,好奇道;“王爷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梁君末停顿,眼神斜向侍卫长,道:“你似乎有话想问我。”
侍卫长讪笑两声,神色有些尴尬,一直在不安的搓手。
沁园的高墙大院也拦不住从天而降的月色,清冷的光辉逼退院子里的黑暗。梁君末心情不错,走到石桌旁小坐,身后的大树投下一片阴影,把他半边身躯笼罩在黑暗里。
侍卫长站在他的对面,和他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刚够出鞘的剑刺穿咽喉。
“我想知道王爷你为什么要置小公子于死地?”侍卫长脸上的不安和焦躁都被收敛,他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随和,像迈入冬季的水,冰冷刺骨。
梁君末仿佛没有听明白侍卫长的意思,月色下的侧脸写满疑惑。他撑着桌子沉默片刻,忽然恍然大悟,扬起嘴角笑道:“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明白,云闲的死和我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其实我们的感情很好,他的死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遗憾。”
“可王爷的态度不是这样说的。”侍卫长的手放在剑柄上,他低着头,眼神凝视着梁君末,道:“今夜的沁园可真安静。”
“是啊,我在四皇子府上的时候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的宁静,静的空气中只剩下满弓的杀意,仿佛下一刻就会凝聚成箭矢。”漫不经心的笑意浮现在梁君末的脸上,他和侍卫长对视,眼神中没有半分的紧张和害怕,出奇的镇定。这让他的笑变成一种有力的嘲讽,仿佛在嘲笑侍卫长自不量力。
侍卫长没有动,但他的肌肉已经紧绷起来,做出最佳的进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