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堕落
安乐一惊,他旁边侍候的宫女也没想到我能如此蛮横。
他额上滑落了一滴冷汗,虚张声势道:我是骠骑大将军奉与陛下的人,今天谁敢动我一下,我便让谁好看!
我朝侍立在一旁的太监们厉声道:陛下说你们今后听凭我差遣,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说来也奇怪,这些太监都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种,反而比安乐公子更像男人。
那些太监只迟疑了一会,便立刻上手去擒拿安乐公子,他旁边的小宫女也遭了殃,不知被什么破布堵住了嘴,喉咙里歇斯底里的嘶吼像野兽的叫声。
我是不敢亲手剜的。我对身后的人随意喊了一嗓子:谁有经验?要是剜得好,我便赏他十两银子。
一直在扫落叶的兰哈尔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短短几十天,她快老得让我认不出来了。
她哑着嗓子道,公子,让小的试一下吧。
我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梁朔这是给她灌了什么药,怎生奴性十足。
我“噢”了一声,兰哈尔刚走到安乐面前时,我正好进殿,到了里屋。我用手捂住了耳朵,捂得严严实实,顺便还闭上了眼。我不敢听也不敢看,背后的汗水快浸透了里衣。我既怕,又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我虽生性顽劣,但本不是个坏人。安乐虽然骄纵,但根本罪不至剜眼。我只是在撒气罢了。
我也恨啊。梁朔不是说我眼睛好看吗,他为何还要夸赞其他人。
这样的赞美太廉价了,我不要。
我要独一无二的那一份。
梁朔,梁朔,我所有的恨,都是因为你,你知不知道?你将我带下了地狱,就不要妄想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我不能在前朝抹黑你,就要在后宫留下一个个关于你的荒唐流言。你是个残暴、荒淫、专断的君主……
我轻轻揉着太阳穴,在榻上躺了一会,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黄昏。我又洗漱了一遍,并令下人要将庭院重新打扫一遍。安乐不知道被拖向了哪里。据说下午有个管事宫女来了,见我在午休,也不好进去打扰。鸢儿对我小声耳语,说今晚陛下要来用晚膳。
我径直往断念居偏殿后的一个小院落走去,兰哈尔果然在熬药。即便梁朔已经不要用到她的药了,她还是在持之以恒地熬。也许她真的很爱草药医术一类的事物,但到了深宫,一切的爱都变成了虚妄。我用纸扇敲了敲墙壁,示意兰哈尔让我进去说话。
进去的,是兰哈尔的屋子。里面很干净,也很简陋,不知道她的钱用去了哪里。我盯着她的手,嫌恶道,你的手洗干净了没?
兰哈尔置若罔闻。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笑道,公子才是真正的刽子手呢。
我摸了摸鼻子,决定顾左右而言他:我听传言,梁朔似乎对你的药很不满意?
一听到与“药”有关的,兰哈尔脸上的褶皱里似乎都藏了恶意:大周的皇帝,识不得南疆的神药。
她中原话讲得不是很好,说话还弯弯绕的,我不愿与她兜圈子,直截了当道:梁朔识不得,我能识得。这样吧,你那些药是不是还没给人用过,我花重金买下了。
兰哈尔好像被雷击中,惊异道:你是不是脑子被马踢坏了?
……
我尽量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没有。你要多少财物,开个价吧。不过嘴巴要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兰哈尔忽而诡异一笑:公子,我不要你的财物。你知道对一个医师来说,最高的赞美是什么吗?
我没回答她,她兀自说道,就是有人能认可他的药。
她眼里迸射出疯子才有的喜悦光芒,在衣柜最高处找到了一个黑木箱,颤颤巍巍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列了好几包药粉。
兰哈尔话里有按捺不住的兴奋:公子,这种药叫夜间昙。
夜间昙?
是啊,因为昙花花期很短,一夜便是一生。世上没什么容颜永驻的神话,公子,用了这药,你这张脸的花期只有五年了。
五年。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肉里,已察觉不到痛了。五年能让一个人深深地印在另一个人心里吗?我不知道,我只能赌。
兰哈尔因为高兴,话也变得很多,絮絮叨叨道,大周皇帝真是痴心妄想,还想将期限延长至三四十年,他怎么不东渡到海外仙山上寻方子……
别说了,我喃喃道,别说了。
一步错,步步错,我回不到过去了。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兰哈尔在把药交给我时,眼神中有一丝戏谑。
我不喜欢这种由别人掌握局势的感觉,只能摇了摇头,想把这幅画面从我的脑海中甩开。
晚上梁朔来用晚膳时,我只听到汤匙与碗盏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的,为这沉闷的气氛增添了点活力。梁朔不开口,我便不开口。
终于,他顺着手指看向我舀的菜肴,说道:这道菜你动了三遍。
怎么?我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