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替他把那只不知道踹到哪里去的羊皮靴捡回来,他这才发现鞋子好似泡过水,鞋面上都可怜地开胶了。
是了,海岛这样古怪的天气,一到冬天就阴雨绵绵好像永远不会停似的,听说神父们总是经常出门替人家婚礼葬礼各种宴会做祝福祷告,那么鞋子泡水坏了也是正常事。
诺顿就是觉得一个享受信徒供奉和教会补贴的神父也会这么可怜吗?
很快红毛少年忍不住想起昨天阮夭泪眼汪汪地说自己那个死鬼表哥,又骗钱又抢劫,拿了钱就去吃喝嫖赌得罪了人常常被打的半死。
想来阮夭的钱都被用在那个人渣表哥身上了。
诺顿明明生活里见多了这样的崽种,想起小神父哭唧唧地说起这个人的神情,还是忍不住吐了口唾沫。
阮夭完全没有被拐来的自觉,翘起一只套着白袜的脚等着诺顿给他换鞋。架势非常嚣张非常恶劣。
后果就是阮夭出门的时候严严实实地围着一条不属于他的大围巾,半张脸都埋在里面,外人只能看到一双浅琥珀色的漂亮眼睛,看不到他肿起来的嫣红唇珠和破掉的嘴角。
“那个……神父。”红毛少年别别扭扭地插着口袋故意偏过脸不去看围着厚围巾的小神父,“都睡过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阮夭的声音埋在围巾里嗡嗡的听不太清楚,也说不清是不是故意的,舌头都卷的好高:“ruan yao”
他的名字太折腾一个外国人,阮夭已经坏心眼地等着少年露出那种大着舌头把他名字念的乱七八糟的老套戏码。
但是没想到诺顿淡定点点头,非常顺溜地念出了他的名字,一字不错,字正腔圆:“阮夭。”
“阮——夭。”
阮夭一怔。
圆圆眼睛在被风吹散的发丝后面睁得很大。
诺顿被他看的有点紧张,努力压抑住一点莫名其妙的窃喜,咳嗽了一声冷着脸问:“有问题吗?我念错了吗?”
阮夭迟钝地回过神来,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没有。”
诺顿也觉得自己有毛病,一开始嫌弃阮夭多事想快点把这娇气的家伙送走,但是他不理自己了又非要凑到他跟前去找点存在感。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他有意无意地看着阮夭总是有点茫然的脸,带点炫耀的语气说,“可能是我看过华国的电影吧,说不准你这个名字在华国很常见呢,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阮夭这个时候好像被逗笑了。
他若无其事地说:“也许吧。”
其实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心里为什么突然冒起酸涩的小泡泡。
系统好像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很沉默。
从诺顿非要抱着阮夭挤在一张狭窄单人床上睡觉开始到现在少年护送他回教堂的路上,系统都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阮夭觉得这是很稀奇的事。
因为系统当初的人格塑造就是依据每个宿主来的,一人一统按理来说都是没心没肺的傻瓜组合,难得见到系统闷闷不乐的时候。
“统子哥,你好像不高兴。”意识海里的拇指小人阮夭跳起来,虚虚抱住了那颗总是上下漂浮的金属小方。
喜欢靠闪信号灯发泄波动情绪的系统今天难得的安静灰暗。
阮夭主动把下巴抵在系统脑袋上,像个合格的主人抱住自己沮丧的小狗勾。
系统仿佛掉线,屏幕上滋滋闪过几串绿色的不明数据,过了一会儿阮夭和诺顿都快走到教堂门口了,系统好像坏掉的声音终于又响起,它冷漠地说:“宿主大人,有些不高兴的事情忘记了不好吗?”
阮夭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搞不懂系统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么玄妙的事情,有点游离地想着今天的系统好深邃哦。
他从来不想这些有的没的,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典型,脑袋里只能装着让自己快乐的事。
拇指小人咬着自己的手指很为难地蹙眉想了想,用自己的脸颊肉蹭蹭系统的金属外壳,很亲昵地反问说:“可是你怎么知道一定会不高兴呢?”
系统又不说话了。
阮夭不太习惯系统这个样子,他潜意识里习惯的系统应该是和他一样整日里快活到有些话痨的家伙,现在这种捉摸不透的样子让某个笨蛋有点打从心底的敬畏,心说这就是升级之后的成果吗,不愧是花了很多积分换来的,就是太高冷了还不太习惯。
阮夭决定把这归结于是自己的问题。谁让他总是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呢。
“不开心也好,开心也好,那都是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别人管呢。”阮夭眯着眼睛,柔软发丝都飘散在系统的金属外壳上。
系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长出了人类的肌肤,几乎可以感知到发丝蹭过表皮的温柔触感。
阮夭走到教堂门口的时候发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记得自己出门前明明关好了门,但是现在却露着一条过于明显的门缝,说明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撬门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