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醉大概明白了,剑宗弟子外出历练时,遇到好苗子会推回宗内。
这很正常,还能替宗门招揽弟子谢师兄情况应该还好,他不再焦急,而是看了眼柳三:“别抱了,他气数早就了尽了。”是一口灵力替他吊着命。
荒洲登云台有剑宗的人,接引七月的事本不用黄醉来做,但这毕竟是谢无霜引荐的人,他起了些怜悯:“这是你爷爷,我们先安葬他吧。”
七月低头应了一声。
安葬完柳三,黄醉把七月带回了剑宗,此时恰逢剑宗招收新弟子,一批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郎在升龙峰顶意气风发。
云层上,黄醉对七月道:“等你去记过名,会和他们成为同一届的师兄弟。”百年前还是他们在这里嬉闹,转眼间已经没一个熟面孔了。
他莫名感慨。
七月已经将近四十岁了:“我和他们一届?”
他的年纪已经可以当他们的爹了,画风格格不入。
黄醉点头,他先前问过七月谢玉的情况,但这个凡人知道的不多:“剑宗收弟子,骨龄不能超过十八。”见七月看过来,他笑道,“我剑宗可是沧澜第一宗,收弟子要求自然苛刻。要不是你是谢师兄推荐来的,你连进剑宗当个杂役弟子都难。”
能腾云驾雾的黄醉在七月眼里已经是绝顶厉害的人了,先前飞舟遇见群一只就长达数米,尖嘴利爪的妖鸟潮,和他说笑的黄醉提剑迎上,剑光纵横十里不止,血如雨落。
他声音晦涩:“谢师兄?他还是您师兄?”
黄醉挑眉:“你不会不知道谢师兄是什么人吧?”
七月摇头:“我不知道。”
黄醉笑了一声:“你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也没提谢玉,他只说了一句,“你之后就知道了。”
……
七月进了剑宗,还有幸见了鸿雪仙尊一次,那气度风华是七月所见之最。
他才知道谢无霜还是鸿雪仙尊的弟子。
因为是谢无霜介绍他来的,对外人一向淡漠的鸿雪仙尊对他多有照顾,甚至允许他前往凌雪峰。
七月甚至还看见了一个和谢无霜很像的人,他陪伴在鸿雪仙尊身侧,笑盈盈问他:“你也见过他,怎么,我和他很像吗?”
他说他叫水无双。
七月没见过水无双几次,鸿雪仙尊不许水无双外出,也不许他和其他人多话。
后来他们又遇见了一次。
水无双捧着很多花,白衣华贵,泛着初雪般冷意。
他见到了有些怔愣的七月:“鸿雪仙尊还挺关心你的。”揪着花瓣,少年笑意不眼底,“是啊,他身边的人,鸿雪仙尊一向很关心。”
七月不明所以,但也听出了嫉恨:“鸿雪仙尊更关心您。”他还补了一句,“旁人是比不上的。”
“对我好?”和谢无霜很像的少年嗤笑了声,“他那是……”
“双儿。”
一道低沉淡漠的嗓音传来,“不可胡言。”
是鸿雪仙尊来了。
七月连忙拜见:“见过鸿雪仙尊。”
他余光扫到了水无双和鸿雪仙尊的衣角,两人容貌极为相称,衣襟缠绵,看起来像一对神仙眷侣。只是,水无双好似在颤抖,看起来在……在害怕。
再抬头,鸿雪仙尊正替水无双理着因为奔跑有些凌乱的领口:“双儿,当心着些。”
七月没敢多看。
……
七月因为年龄大在这届弟子里显得格格不入,受了不少嘲笑。但他不介意,他很珍惜这次修行的机会,百年后,他第一次迈出剑宗。
目标荒洲登云台。
百年已过,坟头长满了荒草。
七月跪地,徒手迁出了柳三的尸骨,用防水布包裹着:“爷爷,七月已经学有所成了。”他笑道,“七月带爷爷回家。”
百年,他御剑小成。
来时那条艰险,怎么都看不到尽头、他们走了二十年的路,一刻钟即回。
父母的坟茔旁昔日种的小树已经参天,七月把柳三再次安葬好后,又磕了几个头,似哭似笑道:“原来,原来这么近啊。”
一刻钟而已。
七月想,谢仙君大概也没想到他们走了二十年。
他站起来,弹了弹衣襟上的土:“百年光阴已过,世上再无凡人柳七月。”旱灾来到了他的故国,百里赤地。瞭望远方,举剑,一剑开一河,横穿国土境内,涛涛河水滋养着贫瘠大地,久旱逢甘,百姓们欣喜的哭喊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仗剑而去,路过故国皇宫,“当有修士柳七月。”
皇帝看见了一道青光,一个仗剑而去的道士,连忙拉扯众人朝柳七月远去的方向的跪拜,虔诚道:“多谢仙君救我国百姓于水火,多谢仙君,多谢仙君。”
那条河被皇帝命名为七月河,定为护国河。
每逢柳七月开河这天,就会有无数百姓前来瞻仰。这日,曾有一个路过的修士,手眼通天,一剑开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