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了那水壶,老人有些踌躇,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小孙女,满脸担忧的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多谢三位恩人,多谢三位恩人。”
他连连道谢,嗓音因长时间的干裂而嘶哑,但也只是紧拽这手中水壶,一口不喝。
明知料他是听见了方才他们三人的话,不好意思喝这唯一的水,便走上前去,拿过水壶打开,“老人家不必多礼,这水你还是喝了吧,喝了才能活下去,你孙女还等着你呢。”
接着递过去。
老人颤颤巍巍接了水,一双浑浊而温善的眼睛看着明知,“这――”
“让你喝你就喝,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匪首在一旁看着这老头磨磨蹭蹭,忍得牙都酸了,骂道。
老人身子顿时一抖。
慕同尘看了一眼匪首,啧了一声,“就你长嘴了?”
一句说完,匪首立马又蔫了,赶紧陪笑,“哪里哪里,我这不是怕耽搁三位的时间吗。”
“老人家,喝吧。”慕同尘没理会匪首,笑着对老人道。
讨了个没趣,匪首也不说话了。
这老人这时候才喝了一口水,用衣袖抹了抹嘴,泪眼婆娑朝他们施礼,“多谢三位恩人,多谢三位恩人。”
处理了这边,他们才有功夫继续向这匪首打听知下城的事情。
匪首支开了裴罗,那老人因着小女孩还没醒,便坐在原地没动,他们倒也不在意。
“刚才听你口气,像是去过知下城的,怎么?讲讲吧。”慕同尘接着先前被打断的话,继续。
刚才发生的小插曲似乎使匪首放松了下来,只是看了他们一阵,他便道:“去过算不上,但我们一行人确实曾经途径知下城,所以对那地方多多少少也算是知道一点。”
“愿闻其详。”明知接着说。
匪首脸色有点发白,叹了口气,“西州大漠千里,只有拘缨国占据的一块绿洲,知下城作为拘缨国附属城帮,一时间黄金遍野,各方商旅络绎不绝。但三十年前月牙山一役后,新任欧丝国主继任,实行闭锁国门的新政,”
“知下城无绿洲无水源,长期都是靠来往商旅和拘缨国接引才能成为西州大城,如此一来便相当于被拘缨国遗弃,无奈之下城民只好东迁或者像西州其他部落一样逐水而息……”
说至此处,他停顿片刻,嘴唇打颤,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艰涩无比,“三位从东州而来……一路上可听说过三十年前西州鬼患?”
“鬼患是指?”慕同尘坐直身子,皱着眉。
明知道:“岁厄鬼?”
匪首摇摇头,又低下,火光在苍白的脸上跳动成一个迷幻的影,“东州人如何叫的我不知道,但在西州我们把它叫作‘沙鬼’,三十年前,盂兰盆节夜里,一群沙鬼凭空出现,残害上千人,这些人连尸体都找不到。从那以后,沙鬼猖獗,众人深受其害,无奈之下,欧丝女君遣拘缨国最精良的黑骑猎杀沙鬼,才解了困境。”
说着解了困境,可他的脸却更苍白了,“那群沙鬼最初就是出自知下城,后来便没有人再敢去知下城了,现在那地方完全是荒城一座。”
“多年前,我们一行人途中偶遇大风沙,无奈之下曾经在知下城外墙根避过难,那夜,我曾听见城中万鬼哭号,……我的一半弟兄折在了那里,尸骨无存,剩下的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我的这只眼也是丢在了那儿。”他抚上眼罩,另一只眼里露出悔恨与狠绝,“那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最悔恨的事情,若能再来一次,若能再来一次……”
若能再来一次,后面的他却不说了。
夜还很长,远处风沙呼啸,像是在哭。
“节哀。”慕同尘叹了口气,走到沙匪身后,拍了拍他肩头。
明知将赦罪搁到旁边,后仰靠在身后沙土堆上,垂下眸思索。
“三十年前,三十年前……”他呢喃着,入了迷。
“阿知?”容问侧头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但没听清,“怎么了?”
他笑了一下,脑袋侧过去看着他,“没事。我只是在想,月牙山之役发生在三十年前,拘缨国封锁也在三十年前,……按那匪首所说的,岁厄鬼出现也在三十年前,你不觉得这事儿也未免太巧了吗?”
“我总觉得这些事发生的原因都是同一个。”他眯着眼睛,补充道。
说完他转回头,盯着地面发呆,“……但这些事与我大昭又有什么关系?”
“阿知,你说什么?”容问没将他这句低语听清,脑袋挪了过来,一双眼盯着他。
“没事,”他恍然回神,对着他一笑,“我说我都是瞎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阿知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容问坐回原处,浅色眼眸看着他,嘴角勾着一丝笑意,“我们左右都要去知下城的,现在不必想这些。”
顿了顿,才又说,“好好休息吧。”
明知安定了,寻思着他说的也对,左右都要去知下城和拘缨国的,到那时一切谜底不就自然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