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沉水没有回应他或祂。
人族弱小的身躯无法承载的力量让谢忱山的身体急速崩坏,但是在崩坏中却又重叠组合在一起。在此消彼长中,谢忱山察觉到了那些斑驳掉落的痕迹。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谢忱山坚定地、稳固地抬手。
他看着那遥远的远方那灼烧的漆黑,那几乎要融化一切的恶意如此清晰,就像是近在咫尺的温度,却带着极浅极浅熟悉的味道。那挣扎的肉.体下,尚且存在着对方的意识吗?
谢忱山不确定。
但那也没关系了。
“多谢你。”他这话,不知传出去没有,但是当他勉强着自己握住白象的瞬间,另一道轻灵的声音在他的心中响起。
这白象跟着他从最初走到最后,可也是许多年了。
——倘若这也是一场算计呢?
一场从千万年前就开始的算计。
谢忱山笑。
——那便是你赢我输。
祂也笑。
——可是他的算计,却不是我的。
一双手,不,是一双不该存在的手,附加在了谢忱山的手上。
——我来助你。
他恍惚以为听到了一声轻笑。
“毕竟,我还从未输过。”
略带着俏皮的味道,那瞬间,便不再是佛塑了。
谢忱山往前走了一步。
瞬间花开树静,草木丛生,无尽佛光碾碎了白象的同时,也吞没了他。
…
万里空感觉他的额头滑落了一滴汗珠。
这对他们现在的修为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不会出汗,不需要进食,身体空灵,只余下最纯粹的力量本源。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站在这里,如同此处的数十人一般,都是站在了天元大世界顶端的人了。
可他现在虚弱得跟普通的凡人并无差别。
就跟凡人……那些站在高空中俯瞰万物的时刻,那个身影时常是他们自身。可是就在此时此刻,他们才是被俯瞰的物种。
他们脆弱,可怜,无知,又弱小。
轻易就能被碾碎。
那显露的法相甚至挤压了天地,像是没有彻底施展的余地。而在他们身前,阁主已经不得不紧急外显出半个法相,将归一剑阁的人都搂在她的庇护之下。
她就像是一只被侵略了领地的暴躁母兽,彻底护住了所有领土的归属。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梵天仙山的左近,出现在他们最不想看到的身影,是玄月仙宗的人。只不过他们很狼狈,极其,极其狼狈。
万里空收回视线。
归一阁主此前的警告并没有错。
在一切的颠倒之前,只要不展露杀意,那么这里便是最平和干净的环境。可现在一切都颠倒了之后,在此处最滋润生活的,反而该是玄月仙宗……那也是为何他们可以追上来的缘故。
万里空允许自己的思维短暂飘离片刻。
他有些抓不透,但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也是比平常人都要知道得更详细。谢忱山和徐沉水最初是从他的剑峰走出来的人,他们那次短暂的交谈确实不愉快,却也让万里空知道了些许底细。
谢忱山似乎……从出现在天元大世界的时候,就多少有点感应了。
如他那等几乎生而知之的人,有些事情无需佐证,在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想与方向。
世上没有任何垂怜的好事。
对于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那时候的谢忱山似乎有了笃定的念头,而在于今日,总算彻底成行……他的魂魄凝聚了,恢复了,而不该有的存在,也随之降临了。
万里空说不出若是当真万年前的神魔复活会有什么好事与坏事……对于眼下的他们来说,最为焦灼的事情怕是衰退的世界力量,而那些又与……
“茹障。”
他听到师妹语气厌恶地说道。
她闻到了茹障的味道。
说是师妹,却也是归一剑阁的峰主之一,论及岁数也不知几何了。
当真?
万里空蹙眉。
在这几乎要烧光一切邪恶,与本身就是最纯粹的恶意本身的领域,还会有茹障?
那茹障的诞生,本是什么呢?
“噢……”
有那么一瞬间,他听到了阁主轻轻的叹息。
“原来如此。”
世间最难得,最想探求的,不过就是个“原来如此”,不过就是个答案。
万里空重新抬头。
阁主得到的答案,是来自于此?
而谢忱山想要的答案,也会在此吗?
在天上,在万万物之上,完全相反的两股力量相撞在一处。是金光,是暗色,是吞噬一切的恶,也是净化一切的善。在极点交汇的瞬间,无尽数的茹障喷涌而出,那才是吸干一切生机的疯狂。
天在摇晃。
地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