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着,手不太够长,伸过去揉萧有辞头发的时候,萧有辞还得弯腰配合着,惹得江止宴笑出声,索性把人抱进怀里。
萧有辞问:“帝天呢?”
江止宴道:“自闭了,藏起来了。”
萧有辞:“……”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最惨的,至少比帝天还好那么一丢丢。
关于自己的身世,他没什么真实感。
江止宴细细抚摸着他掌心的纹络,低声道:“明天我们就走吧,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
知道了这样一件大事,大家都有些恍惚,暂时还没有对付萧启天的法子。
萧有辞道:“好。”
……
第二日,他们便与择芳请辞,离开了流音宫。
离开的路上,看到路上多了不少落难的灾民,江止宴打听了一下,说是湖羌又与晋国打起来了。
不过晋国请来了仙人国师,情况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湖羌节节败退,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要被彻底吞没了。
九州分裂了近千年,终于要重新统一了。
可这些跟这些灾民也没有什么关系,天下统一是个很漫长的过程,而他们的一生,已经这样了,流离失所,家不成家。
为了看沿途的情况,他们没有御剑,而是从流音宫架了一辆马车,慢慢在路上走着。
江止宴驾车,萧有辞坐在车厢里,掀开车帘往外看,道:“看来,向浩瀚得偿所愿了。”
江止宴道:“人各有志,但愿他如愿成了晋国国师后,能遵守自己的承诺。”
牺牲一代人,换千秋万古的大统一。
两人便如普通的凡人一样,停停走走,走走看看,遇到落难的凡人,就帮一把手,遇到还繁华的城市,就到里面去转转。
从那日看了宓簌的幻影后,帝天没再出现过,他沉寂在江止宴的丹田内,抱着那颗曾经属于他,后来却被偷走了,就再也融不回去的魔心,陷入了沉睡。
走了大概十日,萧有辞和江止宴来到一条无名河边,他们抵达这日,大雨已经下了五天。
头两天,水流汇聚,沿着水渠流到了最近的河流里,后两日,河流满了,水位线越长越高,人们只能加强堤坝,防止河流决堤。
可雨下到第五日,堤坝也没有用了,人走在大堤上,能听到下面流水声仿佛龙吟,河水奔腾不息,不知疲惫地撞击着堤坝。
住在堤下的人有点被撤走了,有的无处可去,仍旧守在家里,他们脸上带着麻木,只等着命运最后的宣判。
萧有辞和江止宴原本想要渡江,却正好看到一处堤坝决堤,有人被卷入水中,就顺手搭救了一把,谁知这一救就耽误了很久,决堤的地方越来越长,当地的官员在堤上奔走,劝告附近的百姓离开。
就在这时,自闭了好几天的帝天终于露面了。
他脸上的笑容没了,眉心的戾气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他跟江止宴和萧有辞说:“我坚持不住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决堤的村庄里一片混乱,有田产被淹的老人死活不肯离开,有混乱中弄丢了自己的孩子的母亲,冒着大雨寻找,哭声,喊声混杂在一起,光是听着,就让人心里沉重。
萧有辞都觉得自己被这绝望的气氛影响了,更何况本体是魇魔,还不能跟自己魔心融合的帝天。
萧有辞皱眉,比起帝天,他更担心江止宴的情况,帝天与江止宴一体两魂,帝天失控,江止宴也不会好过。
江止宴却道:“再等等。”
萧有辞道:“等什么?”
江止宴道:“等找我们的人。”
他话音刚落,就见大雨的提拔上忽然现出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白衣,哪怕在雨中,衣袖也无风自鼓,乌黑的长发也随着衣袖张牙舞爪,这人影似乎刚来,又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无悲无喜的眼眸,穿过大雨,落在萧有辞身上。
萧有辞霎时便僵住了,这目光太熟悉,又太陌生。
他只见过一次,却刻入骨血灵魂。
萧有辞僵硬地转过头,却见一个木人站在堤坝上,身材妙曼,五官模糊。
一道雪芒闪过,断肠烟树出鞘。
像是在学他的动作一样,木人歪了歪头,也做了一个抽剑的动作,但它却没有剑,只有四周被大雨摧毁了家园的人的怨念,随着它的动作慢慢汇聚起来。
木人现身的瞬间,江止宴的头就疼了起来,旁边的帝天呆若木鸡,他死死盯着那个木人,身体不自觉就往那边。
江止宴拼尽全部理智,才勉强压制住他。
大雨里,萧有辞的声音都颤抖了:“你是谁?”
木人当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回答他的,是怨念聚集成的剑刃。
它的剑很快,剑意锋利,像极了它的人,干脆利索,喜欢谁,和不喜欢谁,都分得清楚。
帝天忽然就想起了过去,想起他第一次跟宓簌见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