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峰是大周庶出的皇子,母妃软弱,同皇后又有嫌隙。她惧怕早就执掌凤印又有嫡子的皇后会谋害于他,便将周峰扮作女儿郎。
他生于难测君心的皇家,心有宏图志向也要装成不堪世事的女儿家。
皇上有七子,却只有一「女」名“周枫。”物以稀为贵,人自然也不例外。
老皇帝为女儿请来了最好的老师来教授她诗书,老师名玄柘。
其实早有不成文的规定,谁倘若要尚公主,那他便与仕途无缘无份。
可老皇帝偏心,总觉得自家「姑娘」应当配这世上最好的少年郎。
玄柘是三年前的状元,如今的右丞相,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他是寒门子弟。现如今世家和寒门斗的水深火热,世家底蕴深厚,而寒门相比就不堪一击,老皇帝需要这么一个能人来平衡势力。
他出身虽低,但才学举世无双,老皇帝起的是撮合之意。
既然这位父亲有心,周峰自然不能推却,当然可以演出一派深情款款的样子来。
老皇帝想要考验玄柘,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派去边疆历练,而周峰想到这是一个装作情深的,最好的借口。
他跪于养心殿外,用三个时辰换来的送别玄柘的机会。周峰虽是男儿身,但眉目精致,又脸上带着妆,没有平常女儿家的娇滴滴,反而峨眉如剑,身形高挑,颇显得英姿飒爽。
城墙高耸,天堑之隔。
周峰提着裙子跑来之时,腿还打着颤,汗也湿腮鬓一缕发,不知道这玄柘能猜去几分真假。更何况,老皇帝还在城墙上头看着。
“玄相,送君一别,阿枫只愿你平安。”他学来女儿家的娇羞作态,欲拒还迎。
玄柘深邃着眉眼,他疑惑的偏头。“君,君是谁?”
大周有习俗,未婚夫妻之间才可以唤为君。
周峰投入怀抱之际还生生驻足,矜持的回他那句明知故问的话语。
“哪里是送君——”话折一半,粉面也生娇,瞳仁晶亮,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声线清脆甜亮。
“分明是送心上人。”周峰话虽丢出去了,耳垂却烫红,烧起一片火,连带着脖颈也热起来。
他故意眼睫扑闪,令目渐欺薄雾,瞬时水珠就盈眶。
玄柘心脏酸软,仿佛被无形大手捏成一团隔夜的栗子糕。
如今周峰泪汗溶作一处,分外狼狈,可时间匆忙,来不及赠他衣裙华衫,妆容精致的小殿下了。
周峰腹诽着,希望这个工具人玄柘玄大右丞相能懂点事,不要太过苛求。
“玄相。”周峰故作轻松用手背蹭掉刚才好不容易落下的泪珠子,转而去拉扯他的衣襟,用最软的声音讲,像是那年今岁一场悄悄话。
“等你凯旋,我就及芨该嫁人啦。”水波盈盈,辰星抖落,踮起脚尖用柔软嘴唇蹭他下巴,满眼都是得意促狭。“我谁也不嫁,只嫁你。”
玄柘的火一下子被点燃,这次他没能摒除记忆,又少见周峰撒娇作态的模样,乍一见,别别扭扭的同时,竟然可耻的发现自己,很受用。
虽然是文人出征,但在玄柘看来,小世界里头的小打小闹完全算不上什么,他借机安抚性的回吻了看起来分外娇软的唇。
周峰回到寝宫后,卸掉珠钗,恶狠狠的擦着嘴巴。母妃又来信诉说当年不易,更让他藏好身份,不能被任何人发现,有朝一日放出宫去,便一切都安全了。
他眼神明灭不定,莫名的有些心酸。
整个宫里只有玄柘待他好,可竟然还是骗了这位玄大右丞相。
玄柘应当是喜欢女人的吧。只可惜,他周峰是明明白白的男儿身,做不得女儿郎。
如今形势所迫,被装扮成一个小姑娘。
可总有一日会恢复男儿身的,哪怕身份不再是皇亲贵胄。
更深露重,豆烛叠影。
周峰夜里几乎不做梦,兴许是今日离别,他开始罕见的昨起梦来。
梦里沙场硝烟弥漫,到处都是零落的旗帜,无臂失头的尸体。
血红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要和挣扎在战乱之中的兵将融为一体。
场景之中,唯有一处惹人心忧,撰取了周峰全部视线。一根离弦的箭,来势汹汹,破空而去,刺向高头大马上,那个脊背挺直的将领后心。
他身形一僵,回过头来确是张熟悉的脸——不知哪里吹落梨花簌簌,竟逐渐模糊他的眉眼。
“玄柘?”
“玄柘!”
周峰紧紧的皱着眉,瘦长的手指捏紧一角锦被。刚才的声音不轻不重,终于让一半的灵魂归于。
他抬掌覆在额头,堪堪遮挡窗前零星的月光,颈边似乎还留有送别日滚烫掌心贴覆过的温柔。
这都已经是玄柘离开的第七个晚上,今夜怎么会突然梦魇。
周峰有些浑浑噩噩,竟然不知乾坤几何。他早就不是不堪世事的稚童,亦知君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