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冷。
“我说你要恨,就去恨你妈,恨她推的那一下。”
字字诛心。
难怪程芝宁可和别人在一起,也不愿再回头看他一眼。
在梁家驰发愣的时候,李从文将他的那一拳还了回去,看到他重重地撞到墙上,发出沉闷的抽气声后,才甩了甩手腕,回到书桌后面。
梁家驰靠着墙,脑子里乱成一团,早已感受不到痛觉,眼睁睁看着鼻血砸在地砖上,沁开一团可怖的鲜红。
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而这个孩子,也的确被他葬送了。
他也没有颜面再去追问程芝为什么选择李从文,从她不辞而别的那刻起,就已经不再相信他能给她幸福。
哀莫大于心死
程芝到办公室的时候,梁家驰还靠着墙出神,漆黑的眉眼里毫无情绪,空洞得骇人。
血迹沿着嘴唇与下颌线一路蜿蜒,地上也血迹斑斑。
“你们”
李从文脸上也挂了彩,再加上他看起来就文质彬彬的,平时对争吵都敬而远之。
梁家驰又人高马大的,完全不像是会在干架上面吃亏的人。
程芝心里即刻有了判断。
梁家驰肯定又在博同情。
“你们好好谈谈吧。”李从文用湿纸巾盖住伤处,掩饰狼狈,“我出去透透气。”
“你去医务室看看吧?”程芝提议。
李从文点头,也不愿多做停留,利落的走了。
梁家驰跟丢了魂儿似的,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无声无息的沼泽里,连气息都断断续续的,眼里撑出红血丝。
“你还好吗?”程芝觉得他副样子好像不似作伪,出于人道关怀,也忍不住紧张,“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她的手刚碰到梁家驰,他便如坍塌的大厦一般,瞬间压在了她肩上。
程芝有些吃力的扶着桌角,深吸了一口气,才堪堪站稳。
“程芝”
梁家驰转过脸看她,眼眶红热,漆黑的瞳仁像无望的漩涡,脸上还带着血痕,既脆弱,又固执。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他咬着牙,极力压抑痛苦,“哪怕你恨我也好,不想见我也好,可是为什么连知情权都不给我,我们我,真的很爱你,那一年,也无比期待着结婚,我俩能有孩子”
结痂的伤疤再次被揭开,程芝默了许久。
“我知道”
她抬起水光淋漓的眼眸,无奈的看着他,“正因为知道,才不想告诉你。”
梁家驰紧皱着眉峰。
“我离开你,不是因为不爱你了,只是觉得那时候太累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那么的拼命,也不会背负那么多沉重的责任和愧疚心。”
程芝举起纸巾,温柔的替他擦拭伤口,“你那时候总是想着为了我好”
“我是真的想”
“我知道,所以那时候我选择隐瞒孩子的事情,也是觉得为了你好,我也希望你能轻松一些。”
相似的爱,自以为是的守护,最终让他们渐行渐远。
“在做决定的时候,我们都觉得自己没错,可结局却错得一塌糊涂。”
她永远的失去了孩子,而他也确确实实同人结婚生子。
在做下选择以后,轨道便不尽相同了。
人们总以为爱情能填补人生的遗憾,可制造更多遗憾的偏偏是爱情
离开学校以后,梁家驰去了王月琴的坟墓前,他想,自己大概再也不会真心的缅怀母亲了。
回程的山路很崎岖,又遇到阵雨,他心不在焉,转弯时忘了打转向灯,一辆小货车从灰蒙蒙的雨帘里冲过来。
苍白的远光灯晃得他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时,脖子和手臂上都打着沉甸甸的石膏。
“醒啦?”
梁家乐放下手机,歪着头,一本正经的观察他,“这次认得我是谁了吗?”
在喝水的间隙里,梁家乐讲了下车祸的事情,说梁家驰断断续续的昏迷叁天了,之前醒过来连话都不说,人也不认识。
梁家乐习惯了他盛气凌人的模样,如今他这么沉静,人是救回来了,心神却像是彻底没了。
闲聊几句后,实在无奈。
走到外面,给程芝打电话求助。
得知梁家驰出车祸以后,程芝立刻便赶过来了,但他醒来后,看她的眼神却很冷淡,陌生极了。
他躺在病床上,神情静默,彻底褪去了棱角与锋芒,像潭水里的石头。
寒冷,封闭,与她再无纠葛。
今天听梁家乐说他能认出人了,程芝心里既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难过。
但她依旧觉得这是好事。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忘了最好。
来的路上,出租车上在放《富士山下》。
歌词凄凉,曲调悲哀。
【要拥有必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