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抗拒有点明显,唐柠没有强求。她笑笑,发现提起陆朝南时康辞眼睛会不易察觉地亮一亮,便道:“陆师兄很在意你哦,他平时话少,我找他聊天他都不太吭声,但提到你就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不太清楚。”康辞揉了一把耳朵,那里正在发烫。
面对女生他总不想深入接触,唐柠连着两次找话题都没得到回应,本是有点尴尬地坐着,身后绕过一个人,拉出康辞另一边的椅子。
“我坐这儿好了。”陆朝南的声音并不向对着他们,“谢谢康老师。”
“师兄你来啦!”唐柠招呼他,“正和阿辞谈到你。”
一股熟悉的薄荷烟味道,身侧有人落座,带起一小股清新又辛辣的风。烟和同样后调的衣物清新剂中和后没那么惹人反感,成了某个人独一无二的标识。
“说我坏话呢?”陆朝南问。
唐柠笑呵呵地:“怎么可能说你坏话嘛……”
“不好讲。”陆朝南话里有话地说,余光若有所思地掠过康辞。
康辞转过头去,和陆朝南四目相对后骤然移开。
什么叫“说我坏话”,又在指桑骂槐。
康辞不自觉地撇嘴,露出个颇为委屈而嫌弃的表情,用手指摩挲屏幕。
而陆朝南的存在感太强,仿佛记忆被拉回自习室遇见对方的那天,靠得很近的座椅,陆朝南扶在他的后背的手,说话时,温和醇厚的声线能让他浑身一麻。
耳朵已经红得快冒烟了。
好在很快,开席解救了暂时性社恐患者。
聚会的主角仍然是教授老师们,几番寒暄后,角落里的“家属”就不再是讨论的焦点。康辞对这结果求之不得,干脆埋头苦吃。
他坐唐柠和陆朝南的中间,开始不觉得有何不妥,等吃了五分饱,慢半拍地发现不对。
唐柠有意找陆博士聊天,话题都正正经经,比如“某教授那篇论文你有下载过吗”“老师组会今天那篇文章你有什么理解”。陆朝南基本都会答,言简意赅,偶尔多说几句,基本都是学术问题,并听不出任何暧昧情愫。
可也许唐柠笑得亲切,陆朝南不那么大声说话时显得温柔;也许康辞心里有鬼,某种猜测挥之不去,总觉得他们两个是在借学术讨论聊一些秘密。
难受,真的很难受。
知道这样不好,但控制不住地觉得难受。
甚至开始错觉自己是个电灯泡,应该挪个位置,把空间留给二位俊男靓女。
嘴里的松鼠桂鱼它突然就不香了,康辞端起手边的果汁把西瓜当“南瓜”狠狠地吸了一口,心中郁结仍没有半点缓解。
服务生上了新菜,豆腐雕刻成栩栩如生的兔子,淋一小勺桂花酒酿,勾勒出广寒宫的轮廓,写意得很。再点缀桂花干,在巴掌大的白瓷餐盘中摆出一副蟾宫盛景,制作得很有创意,看起来像某种甜品。
殷勤地介绍完用料,服务生顺时针将每份小瓷碟摆在客人手边。她做事麻利,不一会儿就转到康辞身边,可将要去端,有个人的动作更快。
陆朝南神情自若地推过刚放在自己手边的那一份,给了康辞,再接过新端的。
意外的动作,康辞看他一眼,陆朝南却置若罔闻,还给康辞拿了个勺子。
康辞:“……干什么?”
陆朝南的目光从那两个并排的瓷碟掠过,沉默了会儿,仿佛有难言之隐。
康辞对他各种奇怪动作都快要习以为常了,没多问,被面前做工精致的甜品吸引了,打算尝一尝——他还挺喜欢桂花的。
入口爽滑,带一股甜腻的香气。可这香味只停留在鼻尖,并未传递至唇舌,于是甜就从腻味变作了轻盈,如秋风挟卷过沾着深秋丹桂气息的雨后空气,急匆匆地扑面而来,又急匆匆地擦肩而过,只留下一点悠长的清凉的余温。
豆腐口感如同布丁,桂花味又做得非常好,哪怕酒酿稍微差些,瑕不掩瑜。康辞默默给这道菜打了个8分,心道:下次撺掇庄女士做一做……
甜品分量不多,康辞两三口就吃光了。
他意犹未尽,咬着筷子,自觉差不多可以找理由早退了,余光里,却突然出现了另一份桂花酿,造型完整,一点都没动过。
康辞眨眨眼,不由得望向自己的右手边。
陆朝南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剃鱼刺,动作从容得好像那个瓷碟是自己凭空瞬移了位置。
“不吃吗?”康辞问他。
陆朝南摇摇头:“我不爱吃豆腐。”
用了几秒钟判断陆朝南是不是故意让他,无论答案是与否,康辞都感觉被照顾了,郁卒了一整晚——或者更久——的心情霎时有所回暖。
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他本就略下垂的眼角弯得更有弧度,对陆朝南开开心心地笑了下,端过那碟甜品继续津津有味。东西不多,康辞却觉得这几口比今晚的整餐饭都让他身心满足。
连刚才酒足饭饱的困顿都没了